作者:袁道一
民国课堂上,有拖长辫不
拘小节上课的大师。民国奇人辜
鸿铭学贯中西,名扬四海,自称
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
洋,仕在北洋”,被外国人称为
“到北京可以不看故宫,不可不
看辜鸿铭”。他在辛亥革命后拒
剪辫子,拖着一根焦黄的小辫给
学生上课,自然是笑声一片,他
也习以为常了,待大家笑得差不
多了,他才慢吞吞地说:“我头上
的小辫子,只要一剪刀就能解决
问题,可要割掉你们心里的小辫
子,那就难了。”顿时全场肃然,
再听他讲课,旁征博引犹如行云
流水,果然名不虚传。
民国课堂上,有众星拱月架
势大得惊人的大师。章太炎先生
学问很大,想听他上课的人太
多,无法满足要求,于是干脆上
一次大课。他来上课,五六个弟
子陪同,有马幼渔、钱玄同、刘半
农等,都是一时俊杰,跻身大师
级人物。老头国语不好,由刘半
农任翻译,钱玄同写板书,马幼
渔倒茶水,可谓盛况空前。老头
也不客气,开口就说:“你们来听
我上课是你们的幸运,当然也是
我的幸运。”幸亏有后一句铺垫,
要光听前一句,那可真狂到天上
去了。不过,这老头确实满腹经
纶,学富五车,牛皮不是吹的,凡
听过他课的,无不心服口服。
民国课堂上,有学识超凡不
自谦的大师。西南联大中文系教
授刘文典性情耿烈,任安徽大学
校长期间,为保护进步学生,敢
于和蒋介石拍案叫板,还用脚踹
蒋。他是著名《庄子》研究专家,
学问大,脾气也大,他上课的第
一句话便气冲霄汉:“《庄子》嘿,
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其
语气之狂妄前无古
人后无来者,但其
狂在做学问扎实,
确实有料。
民国课堂上,
有用地道方言授课
的大师。沈从文的
小说写得好,可他
授课一口浓重的湘
西话,一上课就会
说:“我的课讲得不
精彩,你们要睡觉,
我不反对,但请不
要打呼噜,以免影
响别人。”这么很谦
虚地一说,反倒赢
得喝堂彩。他的学
生 汪曾 祺 曾 评价
说,沈先生的课“毫无系统”,“湘
西口音很重,声音又低,有些学
生听了一堂课,往往觉得不知道
听了一些什么”。听他的课,要会
“举一隅而三隅反”才行。
民国课堂上,有妙语连珠精
彩不断的大师。闻一多先生课
时,先抽上一口烟,然后用顿挫
鲜明的语调说:“痛饮酒,熟读
《离骚》,乃可以为名士。”他讲唐
诗,把晚唐诗和后期印象派的画
联系起来讲,别具特色,他的口
才又好,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所
以,他讲课时,每次都人满为患,
外校也有不少人来“蹭课”,有的
人甚至跑上几十里路来听他上
课。
民国课堂上,有吃花生授课
的大师。林语堂任教东吴大学法
学院,第一堂课,林先生姗姗来
迟,夹着一个鼓鼓的皮包,学生
满以为是一包讲课的资料。不料
林先生登上讲台,不慌不忙地打
开皮包,里面竟然是一包带壳的
花生。他将花生分给学生一起享
用,学生怎么敢真吃,只好望着
他老人家。林先生居然大讲吃花
生之道:“吃花生必吃带壳的,一
切味道与风趣,全在剥壳。”至
此,他又话锋一转,娓娓道来:
“花生米又叫长生果。诸君第一
天上课,请吃我的长生果。祝诸
君长生不老!以后我上课不点
名,愿诸君吃了长生果,更要长
性子,不要逃学,则幸甚幸甚,三
生有幸。”大师果然不同凡响,剥
壳吃花生也能教学生一番道理,
可谓机智、机趣多矣。
(郑国摘自《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