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屋后,有一棵毛桃树,结的果子不太好吃,开花却格外漂亮。树的年龄已经无从考究,但是从那斑驳而坑洼的树皮,就能感受到它已经不再年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屋后的桃树,总比房前的桃花晚开。好像和藏在山寺外的桃花一样,羞羞答答不肯早些见人。也许是品种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久居屋后,见的阳光较少。总之,当房前桃花含苞待放时,她那褐色的身躯依旧静静地俯卧着,好似冬眠未醒;当房前桃花露出灿烂的笑脸时,她才伸了个懒腰,稀稀疏疏抖出几个小花苞,不仔细去瞧还真发现不了。
待到房前桃花开始零落,屋后桃花便盛装出场了。那一身褐色的花苞,刚开始还紧闭着双眼,和褐色的枝干融为一体,稍后就慢慢胀开,露出星星点点的红晕。有的花苞积极一些,肚子越胀越大,一两片粉红的花瓣便露了出来。另外几个胆大的也遥相呼应,欣欣然睁开了眼。渐渐的,满树的花苞似乎都活跃起来,抖擞抖擞精神,竞相脱去褐色的外衣,展开粉白相间的裙摆,热热闹闹挂满枝头。抬头望去,整个天空都被妆点得粉粉嫩嫩的。在这粉嫩的天地间,一个小女孩坐在板凳上,开始数起来:“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数着数着,呀,怎么数不清了?
那满树的繁花在阳光下轰轰烈烈地盛开了些日子,先开的那些便开始酝酿一场花瓣雨了,起初是一瓣两瓣,后来慢慢增多,纷纷扬扬从树上飘下来,悄无声息。那粉红的花瓣像一艘艘弯弯的小船,又像一个个轻巧的勺子,在空中轻轻飞舞,转圈,飘进水洼中,落到泥土上,停在青色的瓦缝里,树上树下、屋顶屋檐全都浸上了一层粉红。花瓣飞落间,绿叶和青果开始换上舞台,待到最后一片粉红飘落,那树上已是青葱一片——这一年的桃花,终于圆满谢幕了。
光阴似水,岁月无声。房前屋后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它们在微风中飘摇,在细雨中舞蹈,装点了无数的春天。那个那个桃树下数花朵的女孩也渐渐长大,远离家乡。后来,老屋换成了两层楼房,那棵老毛桃树也因为各种原因被新树替代。
每年春暖花开,我总会想念那一树繁花,它盛开在春日的阳光下,也盛开在那孩子的梦里。一朵,两朵,三朵……数也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