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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在赶往白帝城景区的出租车上,我才考虑到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吸引我来白帝城的?
为了这次白帝城之行,我提前一天赶到重庆,到达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又马不停蹄从重庆赶到了奉节县。这次旅行计划我几周前就已经做好了,在做出旅行计划之前,到我抵达奉节县的那个晚上,我都没有仔细考虑过“是什么吸引我来”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天阴沉沉的,但并不妨碍我的兴致,在吃完早饭后,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白帝城景区。
坐在车上,或许是暂时离开了繁忙的大城市,或者是被车窗外连绵的山峦所吸引,我放下了手机,脑中不自觉地想到了将要抵达的白帝城,随着白帝城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个名字: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孙权、陆逊……我仿佛看到了火烧连营的惨烈,仿佛看到了刘备带领残兵败将翻山越岭逃回白帝城的狼狈,仿佛听到了忠贞的诸葛亮跪在刘备病榻前的悲泣……出租车突然驶进一段隧道,眼前的黑暗令我的思绪更加不受当前时空的限制,一切更加逼真了,当我脑中演绎的战火终于归于寂灭,躺在病榻上了托孤的英雄逝去后,我醒过神来,问了自己开篇的那个问题。
白帝城在中国历史中名声卓著,李白著名诗篇《早发白帝城》一句“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早早的就将白帝城的名字送到了我的面前。可仅凭这一句诗好像还不够我千里迢迢来看它一趟。我敏锐地察觉到我这次白帝城之行是带有朝圣的心态的,李白是诗仙,可朝圣他不需要来白帝城,他还有很多名篇,写了很多其他地方。既然不是李白,那就另有其人,我又沿着历史上溯,终于找到了我要朝圣的那群人——原来问题的答案就在刚才我脑中闪过的画面中。
建安二十四年,关羽败走麦城,遭东吴擒杀。蜀汉章武元年,刘备称帝,七月,为了夺回荆州,也为了替二弟关羽报仇,刘备兴兵伐吴。彰武二年,刘备于夷陵之战中大败,狼狈退守白帝城。彰武三年四月,刘备于永安宫托孤后逝世。
毫无疑问,刘备的伐吴战争是一次失败的战争,蜀汉一方不但没有夺回荆州,还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荆州的失去,使蜀汉的汉室兴复战略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益州可以作为偏安一隅之地,但是如果想兴复汉室,必须要能兵出益州,荆州一失,蜀汉再想出兵,只能由诸葛亮一次次做“出祁山”的尝试。
白帝城是一次失败战争的代表地,可进了白帝城景区后,景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忘却了它的失败,进了白帝庙,参观的人们讨论更加热切,人们一边津津有味看着庙里的托孤塑像,一边兴致勃勃说着三国故事。
经常看到某些杂志或电视节目上说中国人是着眼于实际的人,中国人是以成败论英雄的人,中国人是没有信仰的人,以前我也或多或少相信这样一些结论,可白帝城这一游,我将以上粗浅的结论全部推翻了。
安徽省乌江镇旁的凤凰山上,建有一座霸王祠,左倚长江;杭州西子湖畔岳飞墓,墓前跪了秦桧等几个铁人,来西湖游玩的游客少有不去岳飞墓前缅怀一番的;济南大明湖旁有个铁公祠,是为了纪念在燕王朱棣靖难之役中顽抗不屈的铁铉。若说中国人是实际的,中国人是以成败论英雄的,项羽、岳飞、铁铉都算失败者,可人们仍然在纪念他们,若说中国人无信仰,湖北秭归屈原祠、四川成都武侯祠依然庄严肃穆地矗立着。细想下来,中国人的确是实际的,但单纯用实际来概括中国人则过于肤浅,中国人在实际以上还有高阶的行为指导思想,这种行为指导思想的来源可以说才是中国人的信仰。
中国人也信佛,也信道,去全国各地佛寺道观转一转,很容易看到虔诚下拜的人,看到香火鼎盛的场景,可信佛信道仅仅是中国人祈福求平安朴素愿望的一种心灵寄托方式,真要到了指导人们现实生活的时候,佛和道就会被抛开,人们脑中想的还是中国历史中那一个个光辉闪耀过的人或事,并且这种楷模的选择不仅仅取决于成败与否,更取决于智慧、勇敢、正义与否,也就是古代常说的“仁义礼智信”。
中国人实际之上的信仰是感性的,所以能抛开成败,抛开细枝末节。历史上有些人从结果上来看是失败的,可他做了大家朴素观念中认为正确的事,大家就就会怀念他。有些人或事有历史局限性,感性起来的中国人也就不拘这些小节了,心里赞一声,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人们仍然会想到这些人或事,并以其作为行事榜样,以其作为为人处世的指导思想。名为实际的中国人在更崇高的感性信仰的指导下常常会有出人意料之举,会做出与实用性原则不符的事情,可以损失利益,甚而献出生命。相反,如果有人通过违背这种信仰的方式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也不会收获大家的尊敬,只会被大家所鄙夷。所以,直到今天,三峡瞿塘峡口的白帝城仍然游人如织,人们感叹刘备英雄气短,赞叹诸葛亮布八阵图的先知,可惜蜀汉汉室复兴大业的失败,咒骂东吴鼠辈……
逝去的英雄埋葬进了荒冢土丘,可人们不会允许他这样泯然于世间,黄土中的竹简残破不堪,可人们常常能用自己朴素的是非观将竹简上写不尽的黑白辨明,历史看似已经去的很远,可人们的目光能看得更远,抬头一望,五千年历史尽收眼底。就像《三国演义》片尾曲中唱的——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