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转角遇到爱
下午四点半,Q区公司的办公区里,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电话沟通声交织成一片规律的背景音。李飞坐在靠窗的工位上,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滑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传输网络的实时拓扑图,几条代表信号链路的绿色线条平稳闪烁,没有任何异常告警。
他端起桌边的搪瓷杯喝了口温水,杯壁上印着的“年度优秀管理”字样已经有些褪色,那是五年前在P县公司拿的奖。如今回到Q区分公司刚好半年,日子过得像这平稳的传输网络一样,没什么波澜,却足够踏实。
现在的工作确实顺心。他只负责传输网络的日常维护和优化,不用再跟着项目组熬夜赶方案,也不用去应付那些虚头巴脑的汇报。每周二下午给部门里的年轻人上两小时技术课,看着那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姑娘睁着求知的眼睛问问题,倒让他找回了刚入行时的热情。
“飞哥,这是上周的传输故障分析报告,你帮看看?”实习生小张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尊敬。
李飞接过文件,指尖划过纸上清晰的故障定位图和解决方案,笑着点头:“做得不错,故障原因分析得很到位,后续的预防措施也考虑得挺周全。下次可以把近三个月同类型故障的数据汇总一下,看看有没有共性问题,这样报告能更深入点。”
小张眼睛一亮,连忙应下来:“好嘞飞哥!我今晚就整理数据,明天再拿给你看。”
看着小张蹦蹦跳跳走回去的背影,李飞嘴角的笑意还没褪去,就感觉到一道目光从斜前方扫过来。他抬头,正好对上网络部经理周明的视线。周明手里端着个马克杯,像是刚从茶水间回来,见他看过来,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莫名让空气里多了点微妙的紧张感。
李飞收回目光,心里跟明镜似的。周明比他晚两年进公司,论技术能力,周明擅长的是核心层,在传输领域远不如他;论资历,他在P县公司做了八年的网络部经理,论经验也比周明丰富。当初他调到Q区时,周明刚提拔成网络部经理没多久,心里有提防也正常——谁会愿意自己手下有个随时可能“威胁”到自己位置的人呢?
所以这半年来,李飞一直恪守着“只做份内事”的原则。部门开会时,他很少主动发言,除非周明点名问他意见;有新的技术项目时,他也从不争抢,只专注于自己的传输维护工作;就连私下里和同事聚餐,他也从不谈论工作上的是非,更不会提自己在P县公司的经历。他不想再走老路,不想因为能力出众就变成别人的眼中钉,只想安安稳稳地做好手头的事,过点平静日子。
下班铃声响起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李飞关掉电脑,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背上那个用了四年的黑色双肩包,跟着人流走出办公楼。门口的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下班的人,他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大多是同事分享的日常,偶尔有几条P县公司老同事发的项目动态,他看了一眼,没点赞,也没评论,默默划了过去。
走到街角的便利店买了瓶酸奶,他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在脸上,路边的杨柳树叶沙沙作响。他今年三十二岁,事业上不算顶尖,但也算稳定;有套不大不小的房子,贷款也快还完了;父母身体还算健康,唯一让他们操心的,就是他的终身大事。
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会念叨:“小飞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有合适的姑娘就多处处,别总想着工作。”他每次都笑着答应,心里却没怎么当回事。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身边接触的都是同事,大多是已婚或者有对象的,加上他性子不算外向,圈子也窄,缘分这东西,似乎一直离他很远。
他想着,明天还要去运营商那边对接传输链路扩容的事,得早点睡。正低头先着接下来的日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部门副经理王涛发来的信息:“飞哥,明晚运营商那边有个应酬,周经理让我叫上你,说是顺便对接下扩容的事,地点我明天发你。”
李飞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应酬,总觉得饭桌上的虚情假意比写技术方案还累。但这是周经理安排的,又是和运营商对接工作,推脱不了。他回复了个“好的”,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往家的方向走。
他没料到,这场他本不想去的应酬,会成为他平静生活里的一个意外转角,让他遇见那个后来填满他所有思绪的姑娘。
第二天晚上七点,李飞准时出现在市区一家主打本地菜的餐厅包间门口。推开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运营商那边来了五六个,公司这边除了他和王涛,还有周明和市场部的一个同事。
“李飞来了?快坐!”王涛看到他,连忙招手,指着自己旁边的一个空位,“就等你了,这是运营商网络部的冯芮,你们都是做技术的,刚好坐一块儿聊聊。”
李飞顺着王涛指的方向看过去,空位旁边坐着一个姑娘。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脸上没怎么化妆,只涂了点淡淡的口红,看起来干净又清爽。听到王涛介绍自己,她抬起头,冲着李飞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你好,我是冯芮。”
“你好,李飞。”李飞在她旁边坐下,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连忙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菜单假装看。
饭局很快就开始了,周明和运营商的负责人坐在主位上,互相敬酒,说着些客套话。李飞和王涛偶尔跟着附和几句,大多时候都在安静地吃饭。他不怎么喝酒,只是象征性地抿了几口啤酒,目光时不时落在面前的餐盘上,偶尔抬头,会撞见冯芮也在低头安静吃饭,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又都飞快地移开。
吃到一半,运营商那边的一个负责人突然提到了最近的传输链路稳定性问题,对着周明说:“周经理,你们公司负责的那段传输链路,前阵子我们这边监测到好几次轻微的丢包,虽然没影响到业务,但还是得麻烦你们这边排查下原因,后续扩容的时候也得重点关注下。”
周明愣了一下,他对传输领域不算精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着打圆场:“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回去就安排人排查。李飞,这事你负责,你跟冯芮对接下,她是他们那边负责传输维护的,技术很扎实。”
突然被点名,李飞放下筷子,看向冯芮:“冯工,你们监测到丢包是在哪个时间段?具体是哪条链路?”
冯芮听到他问,立刻放下手里的水杯,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主要是上周三到周五的晚上八点到十点,就是你们公司对接我们核心机房的那条10G传输链路,丢包率大概在0.1%左右,虽然数值不高,但持续时间有点长。”
她说得条理清晰,数据也记得很准确,李飞心里顿时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做技术的人,最看重的就是专业和细致,眼前这个姑娘,显然两者都占了。
“0.1%的丢包率,大概率是链路衰减或者设备端口接触不良导致的。”李飞接过她递过来的笔记本,仔细看着上面的数据,“我们这边上周也监测到这条链路的光功率有点波动,本来打算这周末安排人去排查,既然你们也发现了问题,我明天就协调人手,先把光模块和端口检查一遍,有结果了我第一时间跟你说。”
“好的,那太感谢了。”冯芮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感激,“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是光功率的问题,但我们这边只能监测到丢包,具体的链路参数还得你们那边提供,正好趁今晚跟你对接上,省得我再跑一趟你们公司。”
两人就着传输链路的问题聊了起来,从光功率波动聊到设备维护周期,再到后续的扩容方案,越聊越投机。周围的敬酒声和说笑声似乎都成了背景音,他们俩沉浸在自己的技术话题里,偶尔有人插话敬酒,也只是匆匆应付过去,又接着讨论。
李飞发现,冯芮虽然看着文静,但说起技术问题时却很有想法,很多观点都和他不谋而合。比如在讨论扩容方案时,她提到可以采用波分复用技术来提升链路带宽,还详细说了这种技术在其他地区的应用案例,这正是李飞之前考虑过的方案,只是还没来得及和运营商那边沟通。
“我觉得波分复用确实是目前最适合的方案,不仅能提升带宽,还能降低后续的维护成本。”李飞赞同地说,“不过具体的设备选型和部署时间,还得我们两边再细化下方案,最好能在月底前确定下来,赶在汛期来临前完成扩容,避免雨季对链路造成影响。”
“对,汛期的链路稳定性特别重要,去年雨季我们这边就因为链路中断抢修了好几次,忙得脚不沾地。”冯芮深有同感,说起去年抢修的经历,她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当时的紧急情况,“那时候连续下了一周的雨,郊区的一个基站传输链路被洪水冲断了,我们凌晨三点冒雨去抢修,浑身都湿透了,回来还感冒了好几天。”
李飞听着,心里有点佩服。做通信技术的,尤其是负责维护的,经常要在恶劣天气里抢修,姑娘家能扛下来,确实不容易。他想起自己刚工作那年,也是冬天冒着大雪去山区排查传输故障,手脚冻得通红,回来暖了半天才缓过来。
“做我们这行,确实辛苦。”李飞笑了笑,“不过每次故障排除,看到链路恢复正常,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是啊!”冯芮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知音,“我也是这么觉得,每次解决一个技术难题,比拿奖金还开心。”
两人越聊越投入,从技术问题聊到工作中的趣事,又聊到各自的入行经历。冯芮说她大学学的是通信工程,毕业后来到运营商做技术,一开始跟着师傅跑现场,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慢慢才积累了经验,现在负责传输维护,虽然累,但做得很开心。
李飞也跟她说了自己在P县公司和Q区的工作经历,不过没提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只说了自己更喜欢Q区的工作氛围,觉得踏实。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条件不算好,爸妈一直跟我说,做技术就得踏实,一步一个脚印,不能走捷径。”冯芮说起家里的事,语气里带着点感慨,“所以我一直都很认真地学技术,就想靠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
“巧了,我也是农村的。”李飞有些意外,心里的亲切感又多了几分,“我爸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总说,不管做什么,把本事学到手才是最实在的。”
因为都是农村出来的,又都在相同行业做技术,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从工作聊到生活,从家乡的习俗聊到平时的爱好。冯芮说她平时休息的时候喜欢看书,偶尔会去爬山;李飞说他喜欢跑步,周末会去公园跑上几公里,有时候也会在家做饭。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冯芮有些惊讶,“我做饭特别难吃,平时要么在公司食堂吃,要么点外卖。”
“其实不难,就是多做几次就会了。”李飞笑了笑,“下次有机会可以教你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觉得这话有点太随意了,毕竟他们才刚认识。冯芮也愣了愣,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好啊,那到时候麻烦你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外面下起了小雨。周明和运营商的负责人互相道别后,李飞正准备跟王涛一起走,冯芮突然叫住他:“李工,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
冯芮从包里拿出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关于明天排查链路的事,我怕有什么问题联系不上你,能不能加个微信?”
“当然可以。”李飞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看着冯芮扫了过来,添加好友的申请弹出来时,他手指都有点快了,立刻点了“通过”。
“那明天有情况我跟你说。”冯芮看着手机,又抬头冲他笑了笑,“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拜拜,你也注意安全。”李飞看着她跟同事一起走进雨里,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才收回目光。
坐王涛的车回家的路上,王涛突然笑着说:“飞哥,你跟冯芮聊得挺投机啊?我看你们俩从吃饭聊到结束,都没停过。”
李飞心里有点发烫,嘴上却故作平静:“都是做技术的,聊得来很正常。”
“正常是正常,不过冯芮可是个好姑娘,人漂亮,技术又好,性格也温和,听说好多人追呢。”王涛意味深长地说,“你要是有意思,可得抓紧点。”
李飞没说话,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路灯,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拿出手机,点开冯芮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她在山顶拍的照片,背景是蓝天白云,她站在阳光下,笑得格外灿烂。
他想起今晚她认真讨论技术时的样子,想起她说自己是农村出来时的坦诚,想起她笑起来时的梨涡,心里某个很久没动静的地方,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但他知道,自己好像有点期待明天和冯芮的对接了。
从那次应酬之后,冯芮果然经常找李飞咨询技术问题。第二天早上刚到公司,微信就弹了过来:“李工,我们这边监测到昨天排查的那条链路,光功率又有点波动,你知道可能是什么原因吗?”有时候是晚上下班路上,她发来一段设备日志:“李工,你帮我看看这段日志,是不是端口有问题?”
李飞每次看到她的消息,不管手头在忙什么,都会先停下来回复。他会把可能的原因一条条列出来,告诉她该怎么排查,有时候怕她看不懂,还会特意找一些相关的技术文档发给她。冯芮也很认真,每次按照他说的方法排查出问题后,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结果,还会跟他分享排查过程中遇到的小插曲。
“李工,按照你说的,我去检查了光模块,发现真的是模块老化了,换了新的之后,光功率就稳定了!太谢谢你了!”
“今天去郊区排查链路,差点被蚊子把我吃了,不过还好问题解决了,总算没白去。”
李飞看着她发来的消息,有时候会忍不住笑出声。他发现冯芮虽然在技术上很专业,但生活里其实挺可爱的,会跟他吐槽工作中的烦恼,也会分享一些有趣的小事。
慢慢的,他们的聊天内容不再只局限于技术。早上醒来,冯芮会发来一句“早啊,今天天气好像要下雨,记得带伞”;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会拍一张食堂的饭菜照片发过来:“今天食堂的红烧肉超好吃,你吃了吗?”晚上加班,她会吐槽:“又要加班改方案,好想早点回家睡觉。”
李飞也会跟她分享自己的日常。跑步的时候拍一张公园的夜景发给她:“今晚的月色不错,跑起来很舒服。”周末做饭,会拍一张刚做好的番茄炒蛋:“今天做的番茄炒蛋,味道还不错。”有时候看到一些有趣的技术新闻,也会转发给她,跟她一起讨论。
他们的聊天变得越来越频繁,从早上到晚上,几乎每天都在聊。有时候工作不忙,他们能聊上一两个小时,从工作聊到生活,从兴趣爱好聊到未来的规划。李飞发现,他们的想法很多都很相似,比如都觉得做技术虽然辛苦,但很有成就感;都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都喜欢安静的生活,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
有一次,冯芮跟他聊起自己的家人,说她爸妈在老家种地,弟弟还在上学,她每个月都会寄钱回家,希望能让爸妈轻松点。“我爸妈特别辛苦,一辈子都在地里忙活,我小时候总跟着他们去田里,那时候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第二章:甜蜜
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唤醒李飞。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而是侧过身,目光落在身旁熟睡的冯芮身上。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柔和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浅金色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均匀又轻缓。李飞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一场甜梦。
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起,是冯芮设的起床闹钟,还有五分钟响。李飞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这半年来,“早起做早餐”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冯芮在一家运营商公司做技术,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常常来不及吃早餐就往公司赶。自从两人感情升温,李飞便总想着多照顾她一点,从最初的“帮你带份早餐”,慢慢变成了“我在家做给你吃”。
打开冰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新鲜的食材:冯芮喜欢的全麦面包、有机鸡蛋,还有昨天特意买的小番茄和蓝莓。李飞熟练地拿出平底锅,小火加热后倒入少许橄榄油,磕入两个鸡蛋,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起了淡淡的蛋香。他又切了几片火腿,和面包一起放进烤箱,转身去接热水,顺便把冯芮的保温杯洗干净,泡上她爱喝的蜂蜜柠檬茶。
“唔……”卧室里传来冯芮迷糊的声音,李飞擦了擦手走过去,正好看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有些凌乱,像只刚睡醒的小猫。“醒啦?”李飞笑着走过去,帮她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等十分钟,早餐就好。”
冯芮眨了眨眼,看着他身上还带着厨房烟火气的家居服,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又早起给我做早餐啊?”她伸手勾住李飞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我随便吃点就行。”
“那可不行。”李飞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我家芮芮要好好吃饭,才能有力气跟那些设备数据‘打架’。”
冯芮被他逗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就你嘴甜。”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瞬间涌进房间,照亮了地板上散落的情侣拖鞋——一双是李飞的深蓝色,一双是冯芮的浅粉色,是上次两人一起逛超市时随手买的,却成了家里最温馨的小细节。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冯芮咬了一口烤得外脆里软的面包,又喝了一口温热的蜂蜜柠檬茶,满足地眯起眼睛:“李飞,你现在的厨艺越来越好了,比外面早餐店做的还好吃。”
“那当然,”李飞挑眉,故作得意,“毕竟是专门为冯工程师量身打造的‘爱心早餐’,能不好吃吗?”
冯芮噗嗤一声笑出来,拿起一颗小番茄递到他嘴边:“喏,奖励你的。”
李飞张口接住,看着冯芮眼底的笑意,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柔软。半年前,他们还只是在行业交流会上偶然认识的“同行”,如今却成了每天共享早餐、互道早安的亲密伴侣。这种变化来得自然又热烈,就像春天里悄悄发芽的藤蔓,不知不觉间就缠绕住了彼此的生活。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出门上班。李飞的公司在城东,冯芮的在城西,而他买的房子正好在两家公司中间,李飞每天早上开车先送冯芮去上班,送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李飞总会把冯芮的背包肩带理好,再叮嘱一句“中午记得吃饭,别又忙忘了”;冯芮则会帮他把衣领抚平,笑着说“你也一样,别总盯着电脑,多起来活动活动”。
送别了冯芮,李飞转身准备上车,冯芮转身抱了抱李飞,在他耳边轻声说:“晚上见,记得来接我。”
“放心,肯定准时。”李飞拍了拍她的背,看着她走进公司大楼,才转身开车离开。
白天的工作总是忙碌的。李飞还是负责传输工作,手里也有几个项目正在推进,一整天都在跟图纸、数据打交道;冯芮那边更是连轴转,上午维护设备,下午去现场处理故障,晚上还要加班整理报告。但再忙,两人也会抽出时间跟对方说说话——可能是李飞趁讨论方案间隙发一条“刚喝了杯咖啡,想起你昨天说想喝奶茶,晚上给你带”,也可能是冯芮在开会前快速回一句“刚看到一只超可爱的柯基,跟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好像”。
这些碎片化的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却成了两人一天中最甜蜜的调剂。就像冯芮说的:“哪怕只是知道你在忙,也觉得心里踏实。”
晚上八点半,冯芮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楼,远远就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李飞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脚步声,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
“来啦?”李飞迎上去,接过她的背包,顺手把保温袋递给她,“里面是热的红豆汤,你下午说有点饿,我在家煮的。”
冯芮接过保温袋,指尖触到温热的袋子,心里一阵暖意。“你怎么不等我发消息再过来啊?万一我加班晚了呢?”
“没事,我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不冷。”李飞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想吃什么?还是去超市买菜,回家煮?”
“回家煮吧,”冯芮挽住他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
“没问题,”李飞笑着答应,“那我们先去超市买牛腩,再买点你爱吃的青菜。”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半年前,他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李飞还只是偶尔来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后来,李飞说“总在外面吃不健康,不如去我家,我做给你吃”,从那以后,“一起去超市买菜”就成了他们下班后的固定活动。
超市里人不多,李飞推着购物车,冯芮站在旁边,一边挑选食材,一边跟他聊着天。“这个牛腩看起来不错,很新鲜。”冯芮拿起一块牛腩,递给李飞看。“嗯,就买这个。”李飞接过,放进购物车里,又拿起一把青菜,“这个青菜你爱吃,多买点。”
走到零食区,冯芮停下脚步,盯着货架上的草莓味饼干看了几秒。李飞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拿起一包放进购物车:“想吃就买,别跟我客气。”
冯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看看,最近好像有点胖了。”
“胖点才好,”李飞捏了捏她的脸,“手感好。”
冯芮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人在超市里慢悠悠地逛着,挑选着晚上和明天的食材,偶尔互相调侃几句,平凡的日常里满是甜蜜。
回到家,李飞把食材放进厨房,转身去给冯芮倒热水。冯芮则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两人都喜欢看的综艺节目,然后脱了鞋子,把脚放进李飞特意准备的毛绒拖鞋里——这些细节,李飞总是记得很清楚。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洗菜、切菜的声音。冯芮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李飞忙碌的背影。他系着她上次送的围裙,上面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跟他平时严肃的工程师形象完全不一样,却格外亲切。
“要不要帮忙?”冯芮走进去,想接过他手里的菜。
“不用,你去客厅待着就好,”李飞把她往外推了推,“很快就好,你先看会儿电视。”
冯芮只好回到客厅,却没心思看电视,目光一直落在厨房的方向。她想起上个月,自己因为一个设备出了问题,加班到凌晨一点,李飞一直在家等她,还煮了热腾腾的面条。那天她累得差点哭出来,李飞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帮她吹凉面条,然后抱着她说“没关系,有我呢”。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冯芮看着身边熟睡的李飞,突然觉得“好像可以跟这个人一起生活”。没过多久,她就跟李飞提了“要不要一起住”的想法,李飞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点头,眼睛亮得像有星星:“真的吗?我求之不得!”
从那以后,这个原本只有李飞一个人的房子,渐渐有了两个人的痕迹——衣柜里一半是他的衣服,一半是她的;洗漱台上摆着两个并排的牙刷杯;冰箱里既有他爱喝的可乐,也有她爱喝的酸奶;就连沙发上的抱枕,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是她选的情侣款。
他们像真正的小夫妻一样,每天一起起床、吃早餐、上班,晚上一起买菜、做饭、看电视,周末的时候一起打扫卫生、逛公园,或者窝在家里看电影。偶尔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比如李飞忘记把袜子放进洗衣篮,冯芮做饭时不小心放多了盐,但每次吵完架,总会有人先道歉,然后一起吃顿好吃的,所有的矛盾都烟消云散。
冯芮正想着,厨房里传来李飞的声音:“可以吃饭啦!”
她走过去,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清炒青菜,还有一碗蛋花汤。李飞把碗筷摆好,给她盛了一碗牛腩汤:“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冯芮喝了一口汤,浓郁的番茄香味在嘴里散开,牛腩炖得软烂入味,恰到好处。“好吃,”她抬起头,看着李飞,眼睛亮晶晶的,“李飞,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飞笑了笑,给她夹了一块牛腩:“喜欢就多吃点。”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李飞说他今天在工地上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冯芮说她今天跟设备厂家对接很顺利,还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吃完饭,冯芮主动去洗碗,李飞则在旁边帮忙擦桌子,两人分工合作,默契十足。
洗完碗,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冯芮靠在李飞怀里,李飞抱着她,手里拿着一个草莓味饼干,喂给她吃。“对了,”冯芮突然想起一件事,“国庆的时候,我想带你回我家,见见我爸妈。”
李飞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坐直身体,看着她:“真的吗?叔叔阿姨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放心吧,”冯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跟我爸妈说过你了,他们说想看看你。而且你这么会说话,又会做饭,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李飞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紧张又期待:“那我要不要准备点礼物?叔叔阿姨喜欢什么啊?”
“不用太麻烦,”冯芮说,“我爸妈不是那种讲究的人,你只要真诚一点就好。对了,我妈喜欢喝茶,你可以带点茶叶,我爸喜欢下棋,你可以陪他下几盘。”
“好,我记住了。”李飞点点头,心里开始默默盘算着要准备什么礼物,又想着见面的时候要注意什么,不能给叔叔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
国庆很快就到了。李飞跟着冯芮回了她的老家,冯芮老家在Q区鹅镇。冯芮的父母很热情,一见到李飞,就拉着他问长问短。李飞没有紧张,反而很从容,跟叔叔聊起了下棋,跟阿姨聊起了农活,还主动帮着做饭、洗碗。
吃饭的时候,冯芮的妈妈不停给李飞夹菜:“小李啊,多吃点,看你这么瘦,肯定是工作太忙了,以后要多注意身体。”
“谢谢阿姨,我会的。”李飞笑着答应,又给阿姨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红烧肉,“阿姨,您也多吃点,您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
冯芮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悄悄对冯芮说:“这孩子不错,踏实、细心,对你也好,妈放心。”
冯芮看着李飞和父母聊得开心的样子,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李飞已经被她的家人接纳了。
转眼到了过年,李飞带着冯芮回了他的老家。李飞的妈妈早就盼着见冯芮了,一早就站在门口等,见到冯芮,立刻拉着她的手,笑得特别开心:“哎呀,芮芮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李飞的妈妈给冯芮准备了很多礼物,有她亲手织的毛衣,还有家里腌的腊肉、香肠。吃饭的时候,她不停给冯芮夹菜,还跟她说李飞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冯芮哈哈大笑。
晚上,冯芮跟李飞的爸爸妈妈一起看电视,李飞在旁边给她们剥橘子。冯芮的妈妈拉着冯芮的手,轻声说:“芮芮,我们家李飞性子有点闷,有时候不太会说话,但他是个好孩子,对你是真心的。以后你们在一起,要互相照顾,有什么事多商量。”
“阿姨,我知道,”冯芮点点头,看着身边的李飞,心里暖暖的,“我会好好跟他过日子的。”
李飞听到她们的对话,抬头看向冯芮,两人的目光在灯光下相遇,里面满是温柔和坚定。
过年假期结束后,两人回到了城里的小家。晚上,冯芮靠在李飞怀里,看着窗外的夜景。“李飞,”她轻声说,“你说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啊?”
李飞抱紧她,在她耳边说:“以后啊,我们会一起买更大的房子,一起养一只狗,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慢慢变老。”
冯芮笑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她知道,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只要有李飞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又美好。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像一部甜蜜的电影,在两人脑海里回放——从最初的陌生到熟悉,从心动到相爱,从单独的个体到亲密的伴侣,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爱意。
而这份甜蜜的爱,还会继续下去,在未来的日子里,开出更美丽的花。
第三章:裂痕
玄关处的感应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线下,李飞指间的烟蒂积了长长一截灰烬。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零三分,秒针每跳一下,都像敲在空荡的客厅地板上,回声里裹着周末傍晚特有的寂静——这种寂静本该被冯芮开门时的笑声、钥匙碰撞的脆响填满,可今天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光影,在沙发扶手上晃一下,又迅速消失。
他想起下午五点半时自己在冯芮公司楼下的样子。往常停车的露天停车场满得连个缝隙都没有,他绕了两圈,才把车停在对面写字楼的过道里。副驾驶座上放着他中午特意去挑的婚戒画册,封面上的钻石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手指摩挲着纸页边缘,心里盘算着晚上怎么开口——是先提去拍结婚照,还是先把画册递到冯芮面前,让她选喜欢的款式。
五点五十七分,写字楼的玻璃门开始涌出下班的人潮。李飞直了直腰,目光在攒动的人影里扫来扫去,直到那件熟悉的米白色风衣闯入视线。他刚要推开车门,动作却突然僵住——冯芮身边跟着个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身形,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正侧着头跟她说话,嘴角带着笑意。冯芮的头微微低着,头发垂在脸颊边,也在笑,手里还拎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浅棕色手提袋。
李飞的手指悬在门把手上,没动。他认得冯芮部门所有同事,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他看着冯芮抬起头,目光扫过自己平时停车的区域,然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收回目光,跟着那个男人走向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男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冯芮弯腰坐了进去,上车前还回头朝写字楼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朝他停车的过道看。
轿车发动,汇入车流,很快就看不见了。李飞坐在车里,车厢里还留着早上冯芮喷的香水味,淡淡的,却让他心里发闷。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给冯芮发了条信息:“芮芮,等会下班了我来接你,一起回家做饭。”
信息发出去,一直显示“已送达”,却没等来“已读”。直到六点四十多分,手机才震了一下,是冯芮的微信:“我有其他安排,忘记告诉你了,我晚点回家。”
没有解释是什么安排,没有问他有没有等很久,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李飞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没立刻回家,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快没电了才发动车子。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他没开灯,摸着黑走到沙发边坐下,点了根烟。烟雾在黑暗里散开,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也把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咳得更清晰了——冯芮从没跟他提过有这么个“朋友”,也从没有过会有临时的“其他安排”不跟他提前说。
直到十一点,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李飞才掐灭烟,起身打开客厅的灯。冯芮推门进来,玄关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李飞一眼就看见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头发上还沾着点酒气——很淡,但他记得清楚,冯芮是滴酒不沾的,以前朋友聚会,不管别人怎么劝,她都只喝果汁。
“怎么还喝酒了?”李飞上前扶住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你之前不是说不喝酒的吗?”
冯芮笑了笑,声音比平时软一些,带着点酒意的含糊:“我被提拔了!今天分管我的直接领导刚到,晚上部门一起给他接风,实在推不过,就喝了一点点。”
“提拔?”李飞愣了一下,扶着她坐到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冲蜂蜜水,“怎么没跟我提过?”
“之前只是段总提了一嘴,没定下来嘛。”冯芮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今天从市公司调过来的秦总刚就职,下午给我面试,当场就定了,让我当市场部经理。晚上部门同事说要给秦总接风,顺便庆祝我升职,就去吃饭了,喝了点红酒。”
李飞把蜂蜜水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小口喝着,心里的那点不安像是被这杯温水冲散了些。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升职是好事,就是以后少喝酒,你胃不好。”
“知道啦。”冯芮抬头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他熟悉的样子。李飞摇摇头,把那些没由来的猜测压了下去——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她刚升职,事情多,应酬也是难免的。
可他没想到,那之后,“难免”成了常态。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两人一起回家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冯芮每天晚上不是说要加班,就是要陪客户应酬,十一点之前回家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五天。白天李飞习惯性地给她发“午饭吃了吗”,她很少回复,偶尔回一条也是简单的“嗯”“吃了”,再没有以前那些带着表情包的絮叨。
李飞还是会在下午五点多去她公司楼下等,只是不再提前发信息。大多数时候,他等到的都是写字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也没看见冯芮的身影;偶尔看见一次,都是她跟秦总一起出来,两人并肩走着,低声说着什么,然后秦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冯芮坐进去,车子直接开走,连停都不停。
次数多了,李飞也不再去等了。他每天按时下班回家,要么自己做点饭,要么点外卖,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直到冯芮回来。两人能好好待在一起的时间,只剩下周末。
可周末也渐渐变了味。冯芮开始手机不离身,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放在手边,看电视的时候拿在手里,甚至洗澡的时候都要带进浴室。手机大多数时间都调成了振动模式,偶尔震一下,她会立刻拿起来看,嘴角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往上扬,有时候又会皱着眉打字。
有一次李飞凑过去想看看她在聊什么,冯芮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立刻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沙发上,语气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李飞当时还笑着调侃她:“我的芮芮现在真是个工作狂了,周末都不休息,也不怕累着?劳逸结合才行啊。”
冯芮当时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的缝隙,声音轻轻的:“新岗位很多东西都不熟悉,得跟秦总多请教,他是我师傅,也很支持我,我不能掉链子。”
从那以后,李飞再也没问过她手机里的事。他只是看着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看着冯芮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少,但看手机的时候越来越多。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慢慢爬上来,缠绕着,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那个周六,所有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周五晚上冯芮回来得还算早,九点多就到家了。李飞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手里拿着之前挑好的几家婚纱摄影店的宣传册。冯芮换鞋的时候,他走过去,把宣传册递到她手里:“周末咱们去拍结婚照吧?我看了这几家,风格都还不错,你看看喜欢哪个。”
冯芮接过宣传册,翻了两页,点了点头:“好啊,明天去看看。”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李飞预期的兴奋,也没有拒绝。李飞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以为事情终于能回到正轨。
周六早上,李飞早早地起了床,去楼下的早餐店买了冯芮爱吃的豆浆、油条和茶叶蛋,还煮了她喜欢的玉米粥。早餐摆上桌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他走到冯芮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芮芮,起床吃早饭了,等会儿咱们去看婚纱摄影店。”
卧室里没有动静。李飞推开门,看见冯芮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她的肩膀微微动着,像是在笑。
“还没起啊?”李飞走过去,坐在床边,想把她拉起来,“早餐都快凉了,吃完咱们早点去,还能多看看几家。”
冯芮这才转过身,把手机锁屏,放在枕头边,脸上带着点歉意:“那个……李飞,对不起,今天可能去不了了。”
李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总这周没回家,他说想出去散散心,约我一起去爬山。”冯芮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不好拒绝,他毕竟是我领导,还帮了我很多。”
“就你们两个人?”李飞的声音有些发紧。
“嗯……”冯芮点了点头,手指绞着被子,“他说山上空气好,顺便跟我聊聊工作上的事,也算是指导我。”
“聊聊工作?”李飞看着她,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冯芮,我们上周就说好的,这周去拍结婚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大事!你就不能跟他说你有事,推掉吗?”
“推掉?怎么推掉?”冯芮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不耐烦,“秦总是我直接领导,他刚帮我升职,现在找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我的事业难道就不是大事吗?你只想着自己的事,只想着让我围着你转,你就是控制欲强!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有自己的社交吗?”
“我控制欲强?”李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去拍结婚照,这是我们早就定好的!自从秦总来了以后,你陪我的时间有多少?每天早出晚归,周末也抱着手机,现在连我们约定好的事都能随便推掉,你还要我怎么理解你?”
“我那是在忙工作!我刚升职,很多事情都要学,秦总愿意教我,我能怎么办?”冯芮从床上坐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你以为我愿意每天加班应酬吗?我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更好?你就不能多支持我一点,少一点猜忌吗?”
“猜忌?”李飞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厉害,“我猜忌什么了?是你每天回家越来越晚,是你手机不离身,是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还多!冯芮,我们快要结婚了,可我现在觉得,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冯芮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咬着唇,拿起床上的手机,起身走到衣柜前,开始找衣服。她没再跟李飞说话,也没再看他一眼。
李飞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练地拿出一套运动服,看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她的动作很快,眼影、口红,每一步都很仔细,像是在准备一场重要的约会,而不是去“聊工作”。
“你非要去吗?”李飞的声音有些沙哑。
冯芮没回头,只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失约。”
说完,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背包,转身就往门口走。经过客厅的时候,她没有看桌上已经凉透的早餐,也没有看坐在沙发上的李飞,只是拉开门,“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李飞一个人。他看着桌上的早餐,豆浆已经凉了,油条也软了,玉米粥在碗里结了一层薄薄的膜。他走过去,坐在餐桌前,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只有满满的苦涩。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光斑。李飞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根没吃完的油条,突然觉得,他和冯芮之间,好像也有了一道这样的光斑——看似明亮,却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温暖的样子了。
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完整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第一次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怀疑。
第四章:分手
办公室的空调冷风裹着咖啡的焦香,李飞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指尖悬在回车键上迟迟没按下去。手机屏幕暗着,微信列表里那个置顶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上个月周末的争吵——冯芮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幼稚”,他没再回复。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下来,玻璃映出他疲惫的侧脸。以往这个点,他早该收拾好电脑,开车去冯芮公司楼下等她。那条路他熟得能闭着眼走,哪里有红绿灯,哪个路口会堵车,甚至冯芮公司楼下便利店的美家宜几点上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现在,他只是坐在工位上,直到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飞哥,走了啊”,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第一次没去接冯芮的那天,他在停车场绕了三圈。引擎熄了又打,打了又熄,最后还是咬着牙开回了家。空荡的客厅里,他把自己摔进沙发,盯着墙上两人的合照发呆——那是去年在海边拍的,冯芮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挽着他的胳膊,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到他脸上,痒得心慌。那时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很久。
可现实是,他连续三天在冯芮公司楼下看到那辆黑色的奔驰。第一天,他以为是巧合,冯芮说秦总顺路送她;第二天,他看见秦总替冯芮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第三天,他没再靠近,只是把车停在街角,看着冯芮笑着坐进副驾,车窗升起,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那天晚上,冯芮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他没问,她也没说。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单身时的模样,却又处处透着别扭。李飞还是习惯早上六点半起床,在厨房煮豆浆、煎鸡蛋,摆好两副碗筷。冯芮会准时坐在对面,低头刷着手机,偶尔夹一口鸡蛋,两人全程零交流。以前他会送她到公司楼下,看着她走进写字楼才离开,可自从冯芮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他就没再坚持。直到有天早上,他在小区门口看见那辆熟悉的奔驰,秦总探出头和冯芮说着什么,冯芮笑着点头,然后拉开车门。那一刻,李飞手里的垃圾袋掉在地上,他却没弯腰去捡。
周末的时光变得格外漫长。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待在家里,李飞在书房敲代码,冯芮在客厅看剧,中间隔着一道门,却像隔了一堵墙。偶尔李飞出来倒水,会看见冯芮对着手机笑得灿烂,他想问一句“看什么呢这么开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下周周末去爬山吧?”那天晚饭时,冯芮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李飞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
爬山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冯芮在玄关换鞋,弯腰去拿放在鞋柜上的提包。她打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把车钥匙,银色的奔驰标志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刺得李飞眼睛生疼。
“什么时候买了新车了?”李飞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语气平常。
冯芮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把钥匙放进另一个包里,语气随意:“不是我的,秦总的。我最近经常要公务外出,他说给我一把钥匙方便些,有时候应酬完,还能送他回家。”
“哦。”李飞应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声很轻,却还是被冯芮听见了。
她猛地转过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李飞,你什么意思?冷笑什么?”
“我没什么意思。”李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就是有!”冯芮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李飞,你能不能大气一点?秦总是我领导,他都结婚了,他妻子我也认识,对我特别关心,还特别支持我的工作。我现在一个月的待遇,能抵得上以前快半年了,我这么努力,不是为了我们将来能有更好的日子吗?你倒好,整天疑神疑鬼的,像个女人一样小肚鸡肠!”
李飞抬起头,看着冯芮涨红的脸,心里一点点冷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冯芮,我也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的心思。他这样主动接近你,不是因为你能力多强,而是在试探你的反应。如果他在日常生活中对你的邀约,你不拒绝,其实就是在给他机会。”
“我给什么机会了?我只是在正常工作!”冯芮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多的是愤怒,“李飞,你能不能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你不仅不支持我,还在这里泼我冷水!”
“打拼?用这种方式打拼吗?”李飞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觉得他真的是为了帮你?他只是把你当成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
“你胡说!”冯芮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李飞,“李飞,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们没法沟通了!”
抱枕砸在李飞身上,软软的,却让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看着冯芮摔门进卧室,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散落一地的阳光。爬山的计划泡汤了,两人的关系,也好像在这场争吵里,彻底降到了冰点。
之后的三个月,李飞和冯芮几乎成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两人份的早餐还是李飞早起来做,冯芮也不再和他说公司的事,晚上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李飞没问,只是在她偶尔回来时,把洗好的衣服放在她房间门口。
因为工作原因,李飞的公司和冯芮的公司有不少业务往来,他作为技术支撑,经常要和冯芮公司网络部的人一起应酬。那天晚上,饭局设在一家高档酒店的包厢里,推杯换盏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网络部的张经理喝多了,舌头开始打卷,拍着桌子大声说:“你们不知道吧,我们公司的冯芮,现在可是秦总的人!以前我们网络部的一枝花,就这么被秦总摘走了!”
话音刚落,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坐在张经理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张哥,别乱说!”张经理却没反应过来,还想接着说,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李飞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中,酒液晃出了杯沿,洒在他的裤子上,他却浑然不觉。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同情,有尴尬,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他知道,在场的人大多清楚他和冯芮的关系。他强忍着心里的苦涩,举起酒杯,对着众人笑了笑:“来,喝酒,别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兴。”
酒入喉中,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疼。其实三个月前他就猜到了结局,只是他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冯芮只是一时糊涂,总有一天会醒悟。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冯芮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毫无顾忌,让公司的同事都知道了她和秦总的关系。秦总明明有家室,她却为了所谓的“仕途”,丢掉了自己的底线和名声。
那天晚上,李飞喝得酩酊大醉。同事把他送回家,他趴在门口吐了很久,直到胃里空空如也,才扶着墙站起来。客厅里没开灯,黑暗中,他好像看到冯芮的身影坐在沙发上,可走近一看,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一周后,李飞把一份签好字的分手协议放在了冯芮面前。冯芮看着协议,沉默了很久,然后拿起笔,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争吵,没有挽留,仿佛两人只是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
冯芮搬东西那天,李飞没在家。他去了公司,坐在工位上,看着屏幕上的代码,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了冯芮发来的微信:“我走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他没回复,只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第五章:父亲的离开
监控屏幕的蓝光在李飞脸上投下一片冷硬的光影,键盘缝隙里积着的灰尘,像极了他这半年来没来得及清理的情绪。办公室中央空调的嗡鸣里,偶尔混进楼下街道传来的汽车鸣笛,却连一丝能让空气流动的活气都带不来——自去年深秋和冯芮分开后,“活气”这东西,就跟着那个总爱蜷在沙发上追剧的身影,一起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每天下班,李飞都会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多坐半小时。看着楼里的灯一层层熄灭,直到整栋写字楼只剩下他所在的监控室还亮着微光,才慢吞吞地发动汽车。家离公司不过二十分钟车程,可他宁愿绕着环城路多开两圈,也怕推开那扇防盗门时,迎面扑来的空荡。
玄关的鞋柜上,冯芮的粉色拖鞋还摆在原来的位置,鞋尖沾着的一点泥渍,是去年夏天两人去郊外摘草莓时蹭上的。李飞总舍不得擦,总觉得说不定哪天晚上回来,就能看见那双拖鞋被人穿得歪歪斜斜,鞋跟还沾着新的尘土。客厅的沙发上,她织了一半的米白色围巾还搭在扶手上,毛线针别在最后一针的线圈里,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人坐下来,手指捏着针继续往上织。
最熬人的是早上。生物钟总在六点半准时叫醒他,他会下意识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牛奶,煎好两个糖心蛋,再把吐司片烤得金黄。直到把早餐摆上桌,伸手去敲隔壁卧室的门时,才猛地想起那扇门后面,再也不会传来“再睡五分钟”的嘟囔。手悬在半空,僵好一会儿,再慢慢收回来,看着桌上两份冒着热气的早餐,一点点变凉。
这样的日子,从2013年的深秋,熬到了寒冬,又熬到了2014年的初春。三个月里,李飞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夜里常常睁着眼睛到天亮,闭上眼就是冯芮的样子——她笑的时候会眯起右眼,生气的时候会抿着嘴捏他的胳膊,连吵架时红着眼眶的模样,都在他脑子里转得发烫。体重掉了二十斤,以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晃荡,颧骨突出来,眼底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同事们偶尔劝他“别太熬着”,他也只是扯扯嘴角,说句“没事”,转头又扎进监控屏幕里,直到深夜。
他还偷偷去过冯芮的单位对面,有几次,他看见冯芮和秦总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凑在一起说话时,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李飞攥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连呼吸都带着颤。他甚至盼着冯芮能抬头看见他,或者是他的车,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可每次等到的,都是她和别人一起走出办公楼钻进奔驰的背影。
三月的一个深夜,网络监控屏幕上的画面还在一屏屏跳动,网络一切正常。突然,手机铃声猛地响起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李飞看了眼屏幕,“妈”这个字让他心里突然一紧——母亲很少这么晚打电话来。
“小飞……”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你爸……你爸走了……”
“走了”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李飞心上。他手里的鼠标“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动,可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母亲的哭声,和记忆里的父亲——那个把背弯得像一张弓的男人,为了他读书四处借钱的样子。
“我马上回来。”李飞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迹。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跌跌撞撞地冲出办公室,夜里的风灌进衣领,冷得他打哆嗦,可心里的疼,比这夜风更刺骨。
老家的院子里,已经挂起了白色的幡。李飞推开门,看见父亲的棺木停在堂屋中央,盖着深色的毛毯,旁边跪着几个本家的亲戚,低声啜泣着。母亲坐在门槛上,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他回来,又忍不住哭起来:“你回来晚了……按咱这儿的规矩,人走了得赶紧入棺,怕走得不安稳……你连你爸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李飞扑通一声跪在棺木前,膝盖砸在水泥地上,疼得发麻,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双手扶着棺木,头抵在冰冷的木板上,压抑了半年的悲伤,在这一刻全爆发出来——失去冯芮的疼,对父亲的愧疚,还有这些日子的孤独,全都变成了哭声,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把心都哭出来。
“爸,我回来了……我来晚了……”他一遍遍地说,声音里全是悔恨。小时候他总嫌父亲话少,嫌父亲对自己太严厉,长大后忙着工作,连回家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上次回来,父亲还拉着他的手,说想再跟他喝杯酒,可他那时候正因为和冯芮的事心烦,只说了句“下次吧”,没想到,再也没有下次了。
姐姐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也带着哭腔:“小飞,别太难过了。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你也知道,他染上了酒瘾,每天都要喝一斤半白酒,劝都劝不住。医生说他的肝早就不行了,这次……这次可能是饮酒过量引发了脑梗,走的时候没遭罪,也算安稳。”
李飞点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他抬起头,看见母亲还在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要是冯芮在就好了,她还能帮着搭把手,你也能轻松点……”
李飞的心猛地一揪。他一直没跟母亲说他和冯芮分开的事,母亲总盼着他们能早点结婚,每次打电话都问“啥时候带冯芮回来吃饭”。他吸了吸鼻子,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妈,冯芮最近提拔了,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来。等她不忙了,我带她回来给您赔罪。”
“提拔了?”母亲愣了愣,还是有些不相信,“再忙,这么大的事也该来啊……”
“妈,您别念叨了,”姐姐连忙打断母亲的话,给李飞使了个眼色,“冯芮是国家单位的,规矩多,咱们别为难人家。小飞刚回来,累得很,您让他歇歇。”说着,就把母亲扶起来,往厨房走。
李飞看着姐姐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姐姐肯定看出来他在撒谎了,可她没戳破,只是帮他圆着这个谎。他低下头,看着棺木上的纹路,又想起父亲以前的样子——父亲虽然话少,可每次冯芮来家里,都会特意去集市买她爱吃的排骨,还会笨拙地学着做萝卜炖排骨,虽然每次都做得太咸,可冯芮还是吃得笑眯眯的,说“叔叔做的最好吃”。那时候,父亲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还偷偷跟他说“这姑娘好,你要好好对人家”。
丧事办得很简单,按照母亲的意思,没大操大办,只请了本家的亲戚和村里的人帮忙。李飞本来没打算告诉同事,可向副经理王涛请假的时候,说了实情。没想到,王涛转头就把事跟办公室的人说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Q区公司和P县分公司的同事都知道了,不少人特意开车过来,有的甚至从邻省赶过来,手里提着花圈,脸上带着惋惜。
“飞哥,你别太熬着,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以前跟他在P县带出来的同事刘浩拍着他的肩膀,眼眶红红的,“你平时帮我们那么多,现在你家里有事,我们肯定得来。”
合作单位的人也来了不少,有跟他一起合作项目的,有一起改方案到深夜的,甚至还有去年因为一个传输故障跟他吵过架的甲方,也走过来,拍着他的手说“节哀”。李飞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又暖又酸——他平时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没少因为较真跟人红脸,可真到了难处,这些人都来了。
冯芮单位的几个同事也来了,一位她们公司网络部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他:“飞哥,这是冯经理让我们带过来的,她说她实在抽不开身,让我们跟你说声节哀。”
李飞接过信封,指尖碰到纸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看着那小姑娘转身离开,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冯芮不是忙,她只是不想来。也是,他们都分开了,她来又算什么呢?
母亲还在院子里跟邻居说话,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大概还在盼着冯芮来。李飞走过去,扶着母亲的胳膊:“妈,风大,您回屋歇会儿吧。”
母亲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冯芮,这孩子以前多懂事啊,怎么这次……”
“妈,您别想了,”李飞打断母亲的话,声音轻轻的,“她真的忙,等以后有机会,我带她来看您。”
母亲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李飞知道,母亲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戳破。他扶着母亲往屋里走,院子里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风把白色的幡吹得飘起来,像是父亲在天上看着他。
他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心里的疼还在,可看着身边的母亲,看着院子里帮忙的同事和亲戚,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熬着了。父亲走了,母亲还在,姐姐还在,还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他得好好活着,得扛起这个家,就像父亲以前那样。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冯芮,想起父亲,想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监控屏幕的蓝光依旧冷硬,可他心里,好像多了一点支撑——那些失去的,会变成回忆留在心里,而眼前的生活,还得继续走下去。
晚上回到家,客厅里空荡荡的,冯芮的东西都不见了,只剩下墙上那张合照。李飞走过去,把照片取下来,放进了抽屉最底层。他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他知道,他和冯芮的故事,从这一刻起,彻底结束了。而他的生活,也该重新开始了。
第六章:手术
李飞站在老家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母亲佝偻着身子在院门口挥手的身影,鼻腔里的酸胀感又涌了上来。父亲的后事刚办完,灵堂的白幡还没完全撤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香烛的味道。他知道母亲此刻有多需要人陪,但Q区的工作丢不得——那是他支撑这个家仅存的支柱,也是父亲生前反复叮嘱要守住的“正经营生”。
开车踏上返程时,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极了他这段时间被揉碎的生活。冯芮的微信还停留在分手那天的最后一条消息:“李飞,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再联系了。”那时他以为只是冯芮的一时糊涂,直到后来发现她拉黑了自己的微信,才明白自己早已被彻底踢出了她的人生。如今再加上父亲的突然离世,两座大山压得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回到Q区的家里,李飞连行李都没收拾,第二天一早就强撑着去了公司。办公桌上堆着他请假期间积压的报表,副经理王涛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要是撑不住就再歇两天,工作的事不急。”李飞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像被冻住一样僵硬,只能摇摇头说“没事”。
最初的症状是从第三天开始的。早上起床时,李飞刚坐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像被一块湿冷的棉花堵着,连吸口气都要费很大力气。他以为是连日劳累引发的感冒,冲了杯感冒冲剂就去了公司。可到了下午,症状越来越严重,手指开始发麻,眼前时不时发黑,他趴在办公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才勉强觉得舒服些。
“飞哥,你这脸色不对劲啊。”王涛第三次走到他工位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刚看你打印文件时都差点摔了,别硬扛,你赶紧去医院。”李飞还想推辞,却被王涛不由分说地拽起来。走出写字楼时,秋日的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区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李飞做了一连串检查,抽血、心电图、心脏彩超……仪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候诊区里格外清晰,每一秒都像在煎熬。当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进诊室时,脸上凝重的表情让李飞心里咯噔一下。
“你这情况不太好。”医生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报告上划出一道曲线,“长期悲伤加上过度劳累,导致心脉受损,现在心脏供血严重不足,已经出现了心肌缺血的症状。必须马上手术,再拖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手术?”李飞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一定要现在做吗?”
“越及时越好。”医生点点头,笔尖在病历本上快速书写,“你先联系家属吧,手术同意书需要直系亲属签字,术后也得有人陪护。”
李飞的手指僵在半空。家属?他在Q区连个亲戚都没有,母亲还在老家,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要做手术,以她那脆弱的心脏,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医生,我家里人都在外地,赶不过来。我自己签字行不行?”
医生皱起眉:“手术有风险,最好还是有亲近的人在。万一术中出现紧急情况,我们得有人沟通;术后麻药消退时也需要人照顾,你一个人扛不住。”
诊室里的空调风有点冷,李飞的指尖开始泛白。他沉默了几秒,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冯芮。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可眼下这情况,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求助。他掏出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才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足足十几声,就在李飞以为会被挂断时,冯芮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冷得像结了冰:“有什么事吗?”
李飞的心脏猛地一缩,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冯芮,我……我在区医院,医生说我得马上做心脏手术,能不能……能不能过来陪我几个小时?就签字的时候在就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冯芮不耐烦的声音:“对不起,我现在走不开。”
话音刚落,一个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几分亲昵:“芮芮,过来试一试这件衣服,谁的电话啊?跟我一起,不是紧急的公事都推了就行了。”
李飞的耳朵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听见冯芮慌忙应着“马上来”,听见她跟那个男人解释“就是一个同事,没事”,然后就是“嘟嘟”的忙音,李飞虽然不熟悉那个声音,但也能猜到是谁,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他的心上。
手机从李飞的手里滑落到地上,屏幕磕出一道裂痕。他弯腰去捡,胸口的剧痛突然袭来,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再次走进诊室时,李飞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犹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医生,直接做手术吧。同意书我自己签,要是出了意外,跟医院没关系,我免责。”
医生看着他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递过了同意书。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李飞对过去生活的告别。
手术被安排在当天下午。当护士推着他走进手术室时,冰冷的金属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影灯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耳边传来医生和护士准备器械的声音。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父亲的笑容、母亲的叮嘱,还有冯芮曾经对他说“以后我们一起在Q区扎根”的模样,意识渐渐模糊。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当李飞被推出手术室时,意识还在麻药的作用下昏沉。护士把他安置在四人间的病房里,调整好输液速度后,俯身叮嘱他:“麻药还没完全过,你千万不能睡着,要是觉得困就跟旁边的人说说话,或者自己掐一把胳膊,保持清醒。”
李飞眨了眨眼,勉强点了点头。他侧过头,打量着这间病房:另外三张病床里,靠窗的那张空着,中间那张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老年妇女,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桶和水果篮。妇女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扎着低马尾,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露出的眼睛很大,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皮肤是健康的浅米色,看着清秀又文静。
“小姑娘,麻烦你顺带照看一下你隔壁床的病人。”护士走到姑娘身边,指了指李飞,“他没人陪护,麻药没过,别让他睡着了。”
姑娘抬起头,目光落在李飞身上,眼神里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带着几分温和的关切。她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放心吧护士,我会看着他的。”说完,她还特意往李飞这边挪了挪椅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一边用水果刀慢慢削着,一边时不时抬眼看看他:“你要是觉得困,就跟我说说话?我妈昨天刚做完检查,没什么大事,我陪她在这儿观察几天。”
第七章:魔鬼的交易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裹着病房里的每一寸空气,连窗外透进来的夕阳都被滤得发淡。李飞靠在床头,后背抵着硬邦邦的靠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袖口的缝线——那是他唯一能找到的、用来对抗困意的小动作。
邻床的动静很轻,女孩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的折叠椅上,视线在沉睡的母亲和他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李飞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却没敢抬头。冯芮留下的阴影还没散,像藤蔓缠在心脏上,只要一想到要和异性说话,喉咙就发紧。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起冯芮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时的表情,嘴角勾着礼貌又疏离的笑,说“李飞,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语气比寒冬的风还冷。
“飞哥,我认识你。”
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片羽毛落在耳边,却让李飞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缓缓抬了抬眼皮,视线从被子上移开,落在女孩脸上——清秀的眉眼,额前碎发别在耳后,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们公司网络部的人都认识你。”女孩见他有反应,声音里多了点底气,“去年我们公司有个大客户的系统崩溃,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焦头烂额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原因,最后请到你帮忙,是你通宵三天把数据救回来的。我们部门还说,要是没有你,咱们公司那季度的业绩得跌一半。”
李飞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记起来了,那三天他几乎是泡在机房里,喝了二十多罐咖啡,最后是被人架着走出办公楼的。可这些事,他从没跟人提过,连冯芮当时都只淡淡说了句“别太累”,转头就去参加了公司副总秦总的生日宴。
“你和冯芮姐……之前在公司挺多人知道的。”女孩的声音又轻了些,“冯芮姐有时候会跟我们说,你每天给她带早餐,加班的时候还帮她改方案。我们都羡慕她,说她找了个这么贴心的人。”
“冯芮”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斧头,突然砸在李飞的心上。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尖锐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发晃,女孩的脸、病房的天花板、窗外的夕阳,全都拧成一团模糊的色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在变白,额头上瞬间冒出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滑,滴在病号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飞哥!对不起!”女孩慌了,连忙站起来想去扶他,又怕碰着他的伤口,手停在半空中,“我不该提这个的,你别难受……”
她的声音带着急意,李飞却听不真切。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冯芮的声音在回荡——“李飞,你一个月工资还不够我买个包”“在秦总的帮助下,至少能少奋斗十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那些话像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比身上的伤口还疼。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女孩的声音慢慢稳下来,带着点认真,“她选了利益,是她丢了最爱她的人。以后后悔的肯定是她,不是你。要是我,我宁愿选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也不要那些虚的。”
李飞偏过头,把脸转向墙壁。冰冷的墙面贴着脸颊,稍微压下去一点心里的翻涌。他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冯芮,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的禁区,碰一下就会流血。
女孩识趣地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被子:“你先休息会儿吧,等会儿护士来换药,我叫你。”
李飞闭着眼,没应声。
意识像是沉入了温水,慢慢往下坠。冯芮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第一次见面时她笑起来的梨涡,加班时递给他的热奶茶,分手时冷漠的眼神;还有跪在父亲黑色的棺木前的失声痛哭;从老家临走时,母亲红肿的眼睛里含着泪,却还强笑着说“飞,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这些画面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把他裹在中间。他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突然,眼前的黑暗猛地变浓。
不是闭眼后的那种暗,是像被墨汁泼过的、密不透风的黑。李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想睁开眼,一道巨大的阴影就撞进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张脸,黑得看不清轮廓,只有眼睛和嘴巴的位置像是挖空的黑洞,足足有半间病房那么大,悬在他面前。
“我这是……死了?”李飞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恐惧都来得慢了半拍。他能清楚地想起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想起女孩的声音,想起父亲的棺木——要是死了,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没喝孟婆汤?
“李飞。”
声音从那张巨嘴里传出来,低沉得像从地底滚上来,震得他的耳膜发疼。那张大脸缓缓凑近,黑洞似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能看穿他心里所有的想法。
“你接连遭遇丧父之痛、情断之苦,伤心欲绝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人类能承受的极限。”巨脸的嘴唇动了动,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气息,“这种极致的悲痛,触发了鬼域的伤心石。按照鬼域的规矩,阳间之人能引动伤心石,便可获得一次交易的机会。”
李飞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他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巨脸,喉咙发干:“交易?我不想交易,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顿了顿,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如果真能交易……你能把我父亲还给我吗?”
巨脸缓缓摇了摇头,黑洞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间的规矩。交易只能作用于你自身,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
希望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李飞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那双手曾经敲出过无数行代码,曾经牵过冯芮的手,可现在,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我没什么想交易的,”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疲惫,“我只想平平静静地把伤养好,然后去努力工作,照顾我妈。”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巨脸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伤心石已被触发,交易必须完成。”
它顿了顿,黑洞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飞,语气里多了点诱惑:“我可以给你富贵,让你一夜之间拥有花不完的钱;也可以给你权力,让你在行业里呼风唤雨。你现在就在谷底里,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你深爱的冯芮,难道不想挽回她?”巨脸的声音像一条毒蛇,缠上李飞的心脏,“就算挽回不了,你不想让她看见你风光吗?不想让她知道,当初放弃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
“你就想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看着别人住大房子、开豪车,看着冯芮跟着别人当情人也不愿意跟着你过日子,而你只能一个人孤独终老,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李飞的心上。
他想起冯芮分手时的眼神,想起之前在P县被人排挤的日子,想起刚才给冯芮打电话冷漠的语气。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滚,让他的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疼。
“我想让她看到我成功。”
李飞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想让她看到我的风光,让她知道,当初她放弃我,是她的损失。我要让她后悔,让她永远都活在遗憾里。”
巨脸的嘴角似乎向上勾了勾,露出了里面漆黑的牙齿。它缓缓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很好。那么,交易成立。”
话音刚落,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突然开始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李飞的意识往里吸。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任由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病房里,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李飞的脸上。他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只有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的弧度。邻床的女孩还在守着沉睡的母亲,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魔鬼签下了契约。
李飞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他看着姑娘认真削苹果的侧脸,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胸口那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出口。麻药带来的困意不断涌上来,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耳边传来姑娘轻轻的声音:“你别硬撑,要是实在困,我叫你就行……”
第八章:出院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李飞正盯着输液管里缓缓下坠的气泡。术后第三天,他的双手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心脏手术都是从左右手动脉血管做,稍一挪动就牵扯着伤口发疼,连抬手拿床头柜上的水杯都要费半天劲。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临床老太太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他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指尖在“冯芮”的名字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飞哥,该洗脸了。”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怔忡,刘昕艺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她把水盆放在床头柜上,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条崭新的毛巾,浸温后拧干,动作轻柔地递到李飞面前。
李飞有些局促地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你。”他刚经历情伤,对异性的靠近本能地带着抗拒,可双手的疼痛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话刚说完,手臂就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刘昕艺没说话,只是把毛巾重新递到他手边,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胳膊:“你刚做完手术,别逞强。我妈说你一个人在这儿没人照顾,我多搭把手也没什么。”她的掌心很暖,带着阳光的温度,语气里没有半分刻意的讨好,反倒像邻里间的自然关照。
李飞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终究没再拒绝。他任由刘昕艺帮他擦脸,温热的毛巾拂过脸颊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姑娘指尖的小心翼翼,连擦到耳后时都特意放轻了力道。洗完脸,刘昕艺又倒了杯温水,把牙刷挤好牙膏递过来,甚至还细心地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接漱口水。
接下来的日子,刘昕艺成了病房里的“固定成员”。早上七点准会提着早餐过来,帮李飞洗漱完,再一勺一勺喂他喝粥——术后前几天李飞连坐起来都困难,只能半躺着吃饭,粥汁很容易洒出来,刘昕艺总会提前在他脖子上围好餐巾,洒出来的粥粒也会及时用纸巾擦干净,全程没有半分不耐烦。李飞每次都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她却笑着摆手:“我妈住院的时候,护士也是这么照顾她的,举手之劳而已。”
晚上护士查完房,刘昕艺会端来热水帮李飞洗脚。她蹲在床边,轻轻托起李飞的左脚,把脚踝以下放进盆里,水温刚好没过脚背。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李飞皮肤时,他会下意识地绷紧肌肉,可她像是没察觉似的,一边帮他搓揉脚底,一边和他唠家常:“飞哥,你做技术的就是真本事,看你手机里存的代码我都看不懂。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心脏缺血啊?”
“都是一些基础的技术,前一阵子经历的事太多了,可能是累的吧”李飞苦涩的说。
“那可得注意休息,我爸之前也是天天加班,后来查出高血压,现在天天逼着自己早睡早起。”刘昕艺说着,把李飞的脚擦干,又帮他把被子盖好,“你要是想翻身,记得叫我,别自己动,万一扯到伤口就麻烦了。”
每隔两天,刘昕艺还会帮李飞擦澡。她会提前把病房的窗帘拉好,拿一个大盆接好温水,再找件干净的睡衣放在床边。“我帮你擦前后背和腿,私密部位你自己来,慢慢来,别着急,别把伤口崩破了。”她说话时始终低着头,手里的毛巾只在李飞的后背和腿部轻轻擦拭,没有半分越界的动作。李飞起初很不自在,可看着刘昕艺坦荡的眼神,那份抗拒渐渐被感激取代——他活了三十多年,除了父母,还没人这样细致地照顾过他。
刘昕艺的母亲是个很温和的老太太,每次看到女儿照顾李飞,都会坐在床边微笑着搭话。“小李啊,你家是哪儿的?怎么没见家里人来照顾你?”老太太织着毛衣,语气里满是关切。
李飞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我家在外地,父亲前几天刚离世,母亲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担心。之前处了个对象,上个月分了。”他没多说分手的细节,可语气里的落寞却藏不住。
老太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年轻人难免遇到坎儿,过去了就好了。你看我家昕艺,二十七了还单身,之前我和她爸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她都没看上,急得我天天睡不着觉。”
有一次刘昕艺回家做中饭,老太太趁着病房里只有她和李飞,悄悄凑到他耳边说:“小李啊,我家昕艺性子倔,从小到大没见她对哪个小伙子这么上心过。你要是不介意,等你都好利索了,阿姨帮你们牵牵线?”
李飞愣了愣,脸颊瞬间红了——他从未想过这层关系,只是把刘昕艺的照顾当成了善意的帮助。他张了张嘴,刚想拒绝,就听见病房门被推开,刘昕艺提着饭盒走了进来:“妈,你跟飞哥说什么呢?饭做好了,快吃吧。”
老太太笑着岔开话题:“没说啥,跟小李唠唠家常。”刘昕艺没追问,只是把饭盒打开,里面是两菜一汤——清炒时蔬、清蒸鱼,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都是清淡又滋补的菜式。“我问过护士了,你刚手术完不能吃辛辣油腻的,这些菜都没放辣椒,鱼也是清蒸的,好消化。”她把筷子递到李飞手里,又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你要是觉得淡,我再给你拿点酱油。”
李飞尝了一口鱼,肉质鲜嫩,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味道很好,谢谢你。”他抬起头,刚好对上刘昕艺的眼神,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
住院第五天,公司的张总带着网络部经理周明和王涛来看望李飞。张总一进病房就快步走到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听说你手术了,怎么不跟公司说一声?要不是周明跟我提,我还不知道呢。”
李飞有些不好意思:“张总,就是个小手术,不想麻烦公司。”
“什么小手术,都做心脏手术了还会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张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语气很是关切,“你在公司这几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上次那个项目要是没有你,根本不可能中标。你安心养病,医药费公司给你报,出院后我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到时候可得好好干。”
周明和王涛也纷纷劝他安心养病,还把公司同事凑钱买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飞哥,你放心,你手里的活儿我们帮你盯着呢,等你回来就能接手。”王涛拍了拍胸脯,语气很是仗义。
李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之前总觉得自己在公司只是个普通的技术人员,没想到领导和同事这么看重他。那一刻,情伤带来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一些——原来除了爱情,还有职场上的认可和温暖等着他。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李飞恢复得很快,已经能慢慢下床走路了。刘昕艺的母亲也顺利出院,可刘昕艺还是每天中午提着饭盒过来,下午下班后也会准时出现在病房里,有时还会带本杂志过来,念给李飞听。
“昕艺,我现在能自己走路了,不用再麻烦你给我送饭了。”李飞看着她手里的饭盒,语气很是诚恳,“我可以下楼去附近的餐馆吃点,或者点外卖,真的不用再麻烦你了。”
刘昕艺却把饭盒往他面前一递,表情严肃起来:“餐馆的饭菜油盐太重,不适合你疗养身体。我反正每天都要做饭,中午上班的时候顺便就给你带来了,也不绕路。下午下班后我也没别的事,给你送完饭还能走走路,消消食,一举两得。”
李飞还想再说什么,刘昕艺却已经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吧,菜要凉了。”她的语气很坚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李飞怎么拒绝,刘昕艺还是每天准时送饭,有时还会换着花样做——今天是鸡肉粥,明天是蔬菜面,后天又是虾仁蒸蛋,每道菜都做得精致又可口。
李飞住院的一个月里,冯芮一次也没来过。他刚开始还抱着一丝期待,每天都会下意识地看向病房门口,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门口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出院前一天,他翻到手机里冯芮的朋友圈,看到她和秦总的合照,配文是“感谢秦总的指导和帮助,让我学会了很多,工作生活真美好”,李飞才彻底死心。他删掉了冯芮的联系方式,也删掉了所有和她有关的照片,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
出院那天,刘昕艺特意请了半天假,帮李飞收拾东西。她把李飞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背包里,又把床头柜上的药品分门别类装好,还在药盒上贴了便签,写清楚每种药的服用时间和剂量。“你回家后记得按时吃药,别熬夜,也别久坐,每天适当走走路,有助于恢复。”她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像个细心的姐姐。
李飞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他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递到刘昕艺面前:“昕艺,这一个月麻烦你了,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是饭钱和护理费。”
刘昕艺却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皱着眉头生气的说:“飞哥,你这是干什么?我帮你不是为了钱。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等你身体好了,请我吃顿饭就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我把我手机号存你手机里了,也添加了你的微信,你回家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飞把钱收了回去,眼眶有些湿润。他跟着刘昕艺走出病房,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洒在他身上,温暖又明亮。他回头看了一眼住院楼,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慨——这场意外的手术,让他经历了病痛,也让他看清了爱情的虚假,可同时,也让他收获了陌生人的善意和职场的认可。
刘昕艺帮他把东西放到出租车后备箱,又叮嘱司机慢点开。“飞哥,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她站在路边,挥着手跟他道别,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笑容明媚又温暖。
李飞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刘昕艺,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和刘昕艺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但他知道,这场住院经历,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他告别了过去的伤痛,也迎来了新的开始。出租车驶离医院,朝着家的方向开去,李飞看着窗外的街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