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一座钢铁煤炭之城,货运火车和烟囱是必须的存在,而这两样城市精华在我家附近都可以找到。有一条火车轨道就在我家对面,中间隔了一条小路和一个排平房。火车的鸣笛声音伴随我们像一日三餐一样家常,以至于有时候我们都忘记了那悠长声音的存在。在铁轨附近的平房之间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走到铁道旁边,绿皮火车每天从那里呼啸而过,铁轨两边长满了“毛毛狗”,这里当然也是我的乐园。
关于为什么喜欢在铁轨旁边玩,我不想瞎编什么寻找刺激等等的胡话,我的童年充满粗糙的野趣但并不疯狂。其实原因还挺美丽的,在铁路旁那排平房里,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很大,主屋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前院对着人行路,后院对着铁道。从正门口望进去可以看见他们家主屋门上编织的很漂亮的水晶门帘,夏天的时候是一种叫“草珠”编的帘子,而草珠就出产自他们的后院,大户人家的前门院子里还有些其他陈设,一棵老树、三两只座椅,我记不得是什么款式,总之那是一个真正的院子,干净、整齐。我记忆里是偶尔和那家孩子一起玩的,但是从来没被邀请去他们家里作客,原因应该是我们也出来不主动邀请别人来我的小家。除了跟他们家孩子的“官方”往来,我其实经常“拜访”他们的后院,想起这一点,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都会露出一点坏笑。
大户人家的后院简直是一座小花园。树叶永远鲜绿、花瓣永远娇艳,各种长长的草梗填满了栅栏里面的每一个角度。远远望去,在黑色铁轨旁边、在灰白的水泥平房群中,仿佛一只鲜亮的彩色花盆安放在黑白色的背景中。这景象加深了我认为他们是“大户人家”的想法。小人书里大户人家不是都有后花园吗?小姐们穿着罗裙徘徊在后花园里,摇摆着圆形的漂亮扇子,乘凉、赏花。虽然大户人家的旁边就是绿皮火车,但是这一点不影响我对美的憧憬。花园里叫得上名字的花有大力花、姜紫蜡、饽饽团。。。是的又土又俗的名字,我肯定他们都有一个更高贵的学名,可是我不知道,这无所谓。最受我喜欢的是姜紫蜡,因为颜色艳丽,大小也很适合插在头上,大力花虽然美但是硕大一朵并不适合我拿回家扮古装美女。每次“行动”基本上是和姐姐两个人一起进行的。我们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院,从草木栅栏中间的缝隙穿进去,猫着腰,快速地折尽可能多的草花,再猫腰碎步别出栅栏,把花藏在衣服里面狂奔而归。那时候好像并没有什么古装连续剧可看,我应该是照着小人书里和炕琴柜的玻璃门上描的古装侍女的样子来装扮自己的,或者直接插于发间,或者将花梗折掉,用细线穿成一串鲜花项链,一番操作后,房间里、头发上、手指间都是花草的颜色和香气。
我们的乐趣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被那家的奶奶抓住,当时我的心怦怦跳,嘴里喘着粗气,手里抓着紫色的姜紫蜡。。。。。奶奶把我们押到我妈妈面前,质问我们是不是偷割了她的草珠,我们说只有拿花,从来没有拿过草珠,她好像很失望,表示摘点花无所谓,她要抓到那个割她草珠的坏蛋!草珠到底是什么样我至今不清楚,反正是种子可以用来编织漂亮帘子的东西。再后来我们很少去拜访他们的后花园了,直到我们离开那里,结局多少有点狼狈,不过我还记得镜子里插了满头紫色花朵的我的脸,很红润、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