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的自省与寻找

东京大学的强项是什么,面临的课题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当属对东大非常了解的东大生,以及从东大毕业的前辈们。

最近,某日本自媒体平台对东大本科生9名、研究生院17名、毕业的前辈13名,共39个人进行了一次问卷调查,让他们回答了以下问题。

最先问的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 ‘能上东大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 调查的39个人当中,有36个人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大多数对东大的评价,都集中于学生质量高、名声响、研究水平高这几个方面。

“如果有志于从事研究工作,这里的信息是很多的。有集中于学习的氛围。”

“因为名声的社会价值很强嘛,不管是好是坏,反正能够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我总是有一种这样的情结。”

“可以见到许多很厉害的人。也能够得到一些锻炼的机会。这些对以后的就业都是有用的。”

“因为可以遇到优秀的人,所以我们也能了解那些优秀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学生的优秀,与早稻田、庆应大学等其他大学相比,确实要更胜一筹。虽然也有人说,东大生不好用。我要说,虽然东大生可能也有人工作能力不强,但是优秀的人才比例还是比其他的大学要高。如果能够进入这样的环境,那还是很好的。”

在另一方面,对于“东大的最新世界排名(Times Higher Education)跌至39位,亚洲排名第4,这样的排名是否妥当”的提问,在 “过高评价”、“过低评价”、“妥当” 这3个选项中,39个受访者当中,有37人回答 “妥当”。

关于选择 “妥当” 的理由,大概有以下几种意见。

“理科研究方面是有世界水平的,但是教育质量很低。如果取加权平均的话,我认为还是妥当的。”

“我觉得在中国和韩国的大学里,也存在更优秀的学生,所以觉得这种排名结果是妥当的。”

“国际性明显不足。在很多情况下,留学生都不得不准备日语的材料,不得不上用日语授课的课程。”

“真的不能说教育与研究的质量就很高了。只要问问有过留学经验的学生,比较一下的话,东大的课程质量与教授教育的动机调动和研究环境,我觉得还是非常低的。”

“从论文的被引用数来看,作为一个研究机关来说,这样的排名是妥当的。以我所在的工学系为例,我感觉本科教育还是很平庸的。国际性非常低。至少在我的周围,大部分学生和教员对英语和外国人都有一种拒斥感,从海外吸引优秀学生和教员的机制还没有建立。”

对于“你觉得东大的对手是哪个学校”的提问,获得票数最多(8票)的是新加坡国立大学。而清华大学、京都大学都分别获得了7票。

不少日本人都对以上调查的全面性、科学性抱持怀疑态度,认为应该去调查一下东大的教员。然而不论如何,一方面东大排名的跌落引发了日本人对于大学教育发展道路的反思;另一方面,东京大学也在努力改变现状,寻找自己的方向。

东京大学导入了秋季入学的学期制度,并开始重视学生的留学经历和社会经验。这些都是意在提升大学排名,或者是想让东大与哈佛、牛津和剑桥平起平坐。最近,东京大学都引入了推荐入试的选拔方式,对学生在高中毕业前的留学体验和语言能力做出了要求。

然而,不少日本人反思认为东大如今陷入了困境,东大渐渐变得不再像东大,实在有些遗憾。

其实,让东大与哈佛和牛津、剑桥平起平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东大应该采用的战略。像新加坡的大学那样全部采用英语授课,用丰厚的奖学金和经济补贴从全世界吸引学生,也并非东大要走的路。东大应该走一条只属于东大的道路。在这里,我们将话题限定在人文科学系,探讨一下东大应该采用的策略。

长期以来,东京大学在日本被公认为综合排名第一的大学,因此在与世界其他大学相比较的情况下,日本人也不肯放弃争第一的目标。

在大学宪章中,就记载了“培养通识、专业性、国际性兼备的人才,提供世界一流水平的教育”的内容,只要能够想到的好词都被塞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理想形象。

东京大学要为有在东京大学学习资质的所有人敞开大门,让他拥有广阔的视野,同时具备高度的专业知识、理解力、洞察力、实践力和想象力,并具备国际性以及开拓者的精神,以此培养分属各个专业的领导性人格。为此,东京大学尊重学生的个性和学习的权利,并追求世界一流水平的教育。              ——东京大学宪章

这样的超人教育,要说在世界范围内真的有实现的话,那也仅限于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一部分英语圈大学。

在资金能力不同、知名度不同,并且有着英语圈与非英语圈的差异存在的情况下,如果东大还要定一个和英语圈大学一样的目标,那么当然是必败无疑。

说到东大,2015年在Times Higher Education公布的世界排名中位居43位,在Quacquarelli Symonds的排名中位居39位。鉴于此,东大开始重新思考大学所应该有的状态和形象。

为了达成理想形象,就必须斟酌必须的大学发展战略。有日本评论者认为,以下的步骤是必不可少的。

强项与弱项分析

             ↓

形成理想形象和宪章

            ↓

以理想形象为参考制定具体的项目

              ↓

项目的成果测定

              ↓

         项目的修正

因此,东大首先必须重新思考自己的强项是什么。换句话说,就是要反思,什么是哈佛、牛津、剑桥所没有,而东大具备的东西。只有有了对自己强项的自觉,在全面出击的过程中,即使强项只是限定在有限的领域,但也能找到或营造出达到顶尖高峰的基础。只有这样,东大才能在人材市场的间隙中发现优势人材,并向世界输出这样的人材。这应该是东大在世界上找到存在感的唯一道路。

评论者认为,只要时机成熟,将这些优势扩散开去,成为综合排名第一的日子迟早会来临。不过,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盘点自己资产的存货。

在日本国内的印象中,东大不管在哪一个领域都是第一。但有的日本人开始呼吁,还是忘了这种印象吧。这种印象,只不过是在日本的狭小世界里才通用的品牌资产而已,只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那么东大的强项是什么呢?如果将大学的活动用一套流程表示,那就是像下面这样:

资(史)料收集、馆藏

   ↓

研究活动

   ↓

研究成果

   ↓

通识教育

从这套流程中来看,东大的强项应该在于能够接触到日本的所有研究成果,还有在战后一贯实施的通识教育。

强项①:从“边缘”把握世界的研究

在战前,有许多亚洲的留学生来到日本,通过日本研究欧美。现如今,这些亚洲留学生可以直接到欧美学习了。然而,欧美人的历史研究,带有强烈的自国/自地域中心的视角和色彩,在这种情况下,欧美人的欧美研究是很成问题的。而东大,或者说日本人,拥有从人类史的立场出发的大量比较研究的储备,这当然是东大或者说日本学界的强项。

如果要发挥这一强项,通过外国语的发信和教育,让对日语不感兴趣的人也感受到魅力就必不可少了。如果能够向他们传达站在日本这样的外圆地带把握欧美的意义,那么即使他们不是以日本为研究对象,也能够感受到东大教育和研究的意义所在。

强项②:日本研究

由于东大在日本,所以当然拥有丰富的与日本相关的资(史)料。显然,与日本相关的研究必然也是强项。感受到这研究和教育的魅力的来日留学生,就是为了日本或学习日语而来的。由于是对日本感兴趣而来,他们当然也不希望以英语授课了。

因此,对他们提供英语教学,完全没有意义。虽然教养学部的“国际日本研究课程”(International Program on Japan in East Asia)是英语课程,但意义其实不大。如果用英语来学习日本的东西,那么这和在美国大学留学,用英语学习日本的东西有什么分别呢?在日本研究方面,对于留学生只要在他们的日常事务和居住上妥善应对就可以了,像用英语授课这样的事情纯属多余。

强项③: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融合和相互借力

正如上面引述的大学宪章中所说的那样,东大同时追寻教养性和专业性这两个目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弱项。

欧洲大陆型教育侧重于专业性,而美国型教育则侧重通识性。然而,东大是要将通识性与专业性融合起来,并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如果着眼于此,将通识性与专业性相互协同的特别之处发挥出来,就有可能形成特色。为了让这种协同处于更加核心的地位,现行的课程教学安排确实有改进的必要。此外,驹场校区与本乡校区相互借力的关系,应该更加强化。

东大没有放弃冲击世界综合排名第一的梦想。当然可以明说,东大所拥有的资源不可能让它成为综合排名第一。不要让过去成为障碍,首先应该在优势人材市场的争夺中一决胜负。为此,认识到英语圈顶级大学所没有的东大的强项是非常重要的。

接下来,如何将这种强项转化为吸引海外留学生的魅力,就成了值得思考的课题。

不少日本评论者认为,如果跟在亚洲的土豪大学或者英语圈的有名大学屁股后面追,想方设法增设奖学金、免除学费,并不能让强项更好地发挥,反而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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