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阳光明媚，正是踏青的好季节。在离宛城大约四五里的地方，有一片碧绿的草坪。三三两两的人们在那里放风筝。

一个孩子追着一个皮球跑到了草坪西边的公路上，突然一辆灰色的面包车由北向南飞快的开了过来。

眼看汽车要撞上孩子了，草坪上的人们发出“啊”的惊叫声。就在此时，只听“吱兹”刺耳的紧急刹车声传来，灰色面包车整个一个九十度右转弯，瞬间小车向右侧的陡坡滚了下去。

草坪上的人们一下子跑过去，有抱孩子的，有去救人的，有打110的，有打120的，还有打112的。

几分钟后，救护车，警车拉着警笛呼啸着驶来。

1、骤失爱子

离宛城有十多里的一个村里，村东头的一个农家小院里。

五十多岁的程富贵正蹲在地上，抚摸着卧在地上的大黑狗。对着大黑狗说：”你呀，又肥了，诺飞回来肯定高兴。“

老伴从堂屋出来，听到程富贵的话，说：”诺飞这小子，有一二十天没回来了吧，也不知道他天天忙什么呢？“

程富贵看着老伴说：”怎么，想儿子了？“

老伴接口说：“你不想儿子呀，那天天带着大黑站在村口干什么？”

程富贵又摸摸大黑，说：“儿子出去干正经事的，前几天打电话不是说买车了，以后跑运输，忙着呢。”

老两口正在说着儿子，突然程富贵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老伴催着说：”快接电话，是不是儿子打的“。

程富贵慌忙掏出手机，赶紧接起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请问您是程诺飞的父亲，程先生吧”。

程富贵一听到儿子的名字，就急急的说：”是是，我是，你是谁？“

那边说：”我是交通警察，韩佐，程诺飞出了车祸，现在宛城人民医院，请您马上过来一下“。

老伴听到车祸什么的，焦急的问：”怎么了，诺飞怎么了？“

程富贵对老伴简单的说了”车祸“两个字，就赶紧问：”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边说：”正在抢救，具体情况还要等医生出来才能知道“。

老伴听到”抢救“两字，就一下子瘫倒地上，程富贵顾不得对方，赶紧扶起老伴说：”别担心，人家警察说是在抢救，不会有事的“。程富贵嘴里劝着老伴，其实自己心里也打鼓。

程富贵和老伴急急忙忙的出门，出门刚好看到邻居小七开着他那辆小面包车出来。程富贵急急跑过去说：”小七，你诺飞哥出车祸了，在医院呢？“

小七一听，马上说：”快上车，走。“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老伴一直眼泪汪汪的，程富贵一直攥着老伴的手，心里慌慌的。

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医院门口。老两口顾不上小七，下车就往里跑，两人一口气跑到一楼大厅。边跑边问，跑到急救室时，两个人都喘不过来气了。

急救室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两个警察，程富贵顾不上喘气，跑过去问：”我儿子，我儿子，诺飞怎么样了？“

一个警察轻轻叹了口气说：”程老伯，您节哀“。

程富贵听到这里一下子摊坐到地上，老伴一句话没说，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原来诺飞开车为了避开一个孩子，急忙向右转，但是转的太急太陡，翻了过去。车翻了几番才停下来，诺飞被人从车里救出来时，全身都是血，头碰到车门好几次，腿上也碰伤了，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

赶去的救护人员赶忙救治，送到医院抢救，但是伤势太重，没有抢救过来。

2、子债父还

程富贵强忍着悲痛，在亲戚邻居的帮助下送走了儿子。

刚刚送走儿子，儿子的初中同学赶了过来，说是有事去了外地，这刚回来就听说这事，赶来送送老同学。

程富贵看着和儿子一样大的张翩青，心里一阵难过。

从儿子坟上回来，张翩青就说，儿子生前欠了他二十万，还说是为了买车，弄点本钱做生意。由于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也没有打欠条，没成想出了这事。

话里话外是让程老爹还，说什么父债子还的道理，这不，子债也要父还了。

村里几个老哥们还有几个侄子辈都说，这钱不能还。他又没有欠条，凭什么说借他钱就是借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瞎说，来骗钱的，就是打官司咱也准赢。

程富贵却说：”人家当时没打欠条，那时信任咱，人家仁义。既然人家仁义，咱就不能不仁义，既然借了钱，那就得还，不管还多少年，也要把这债给还了。“

儿子的生意刚刚起步，当时为了支持儿子，程富贵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儿子。现在儿子没了，什么都没了，家里已经一贫如洗。

从此程富贵老两口背上了二十万元的债务。

3、重操旧业

为了还清债务，程富贵重操旧业，卖起了胡辣汤。程富贵年轻时就卖过胡辣汤，油条炸的好吃还不油腻。胡辣汤做的正宗地道，很受欢迎。

后来出去打工，不卖胡辣汤了。现在老了，重活干不动了，老伴经此打击身体也不行了，还得照顾老伴，只能又重操旧业了。

程富贵和老伴在宛城一个中学附近租了一间屋子，买了炉子，锅，面，胡辣汤料等一用物料，这就算齐备了。

从此，程富贵老两口就在宛城卖起了胡辣汤，每天早上四点不到就起床，和面，烧水，热油，做胡辣汤。

程富贵的胡辣汤既正宗又好喝，每一碗都盛的满满的，绝对足量。油条炸的金黄金黄的，个大，又香又软，还不油腻。

这两个经典搭配很受欢迎，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个程老爹，做的早点好吃不贵还量足，大家都来这里吃早点。

程富贵的店里都是回头客，有时，很远的还慕名而来，所以，程富贵的生意很红火。

一年下来就挣了十万块，程富贵看着这十万块，很是欣慰，债务很快就能还完了。程富贵拿着这十万块急急的给张翩青送去，生怕耽误人家做生意。

张翩青看着程老爹拿来的十万块，在听着程老爹充满歉意的话，眼里的愧疚一闪而过，但还是接下了程老爹送来的十万块钱。

4、债务还清

还了那十万块钱，程富贵的心病去了一半。以后就一心一意的卖胡辣汤，虽然每天起那么早，但是看着孩子们每天满足的吃着自己做的胡辣汤油条，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一年来，可能是有事情做，老伴慢慢的也缓过劲来了。不象刚开始那一阵，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除了必要说的话，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现在好了很多，偶而还可以从老伴脸上看到笑容了。

日子就在程富贵每天早起卖胡辣汤油条中一天天过去，很快又一年过去了。快过年时，程富贵算算账，看看存折里的钱，又有10万了，这过年了，赶紧给人家送过去。

这天，天气晴朗，程富贵倒了两次车，找到张翩青的家，把这十万块给人送来了。张翩青看着程老爹瘦瘦的脸，身上的衣服油呼呼的，手干巴巴的，黑黑的，心里一阵难。

张翩青犹豫了一下说：”老爹，我这生意还行，这快过年了，你先把钱拿回去过年。等你过完年，有富余了再给我。“

程富贵说：”这哪能呢，欠你的钱，已经两年了，你没要利息，咱已经过意不去了，你这也是看在诺飞的面子的。“

程富贵说什么都要把钱给张翩青，无奈，张翩青只好把钱收下来了。

5、天上掉下了个儿子

债都完还了，程富贵终于觉得轻松了，可是又迷茫了。以前为了赚钱还债，每天起早贪黑，现在债还完了，反倒觉得没意思了。只剩老两口了，还有那只大黑，最近每次看到他，总是想起儿子来，这是儿子最喜欢的大狗。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又四月了，再有两天就是儿子的忌日了。这天程富贵出去买了纸、一些水果，准备过两天回家看看儿子。

下午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程富贵和老伴坐在铺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突然张翩青过来了，看到程老爹两口子都在。张翩青一下子跪在两位老人面前，拿出二十万，说：”老爹，这钱我不能要，您收回去吧。“

两口子一愣，程老爹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张翩青说什么都不收，看着程老爹两口子，却哭了起来。之后，张翩青哽咽着，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程诺飞出来跑车，还是张翩青带出来的，看着程诺飞的生意渐渐起步，而自己却因生意失败一下子赔了四五十万。那一阵，债主天天催债，他看到诺飞出车祸没了，就想着诺飞应该会留有不少钱。

就想诈一诈，所以就编了个谎，本来想说诺飞借自己四十万呢，但是当看到程妈妈失子之后悲痛欲绝的样子，还有程老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里又一下子不忍了，临时改口说借了二十万。

其实说完看着二老的样子就有点后悔了，可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程老爹一下子就认下了。这两年自己一直自责、后悔、内疚，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像猫抓了一样难受。

过两天就是诺飞的忌日了，他越发的受不了了。所以决定来说明真相，把这二十万还给程老爹。

程富贵听完他的话，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却是：“孩子，谁能没有过错呢，错了，改过来就行了。”

然后他看看老伴，老伴已是满眼的泪水，他知道这泪水里有委屈，有对儿子的思念，有难受，各种情绪，说不清楚。

看着张翩青还是愧疚的神色，程富贵继续说：”其实这件事，我还要谢谢你呢。“

张翩青听了，睁大了眼晴，不解的看着程老爹。程老爹说：”因为有外债，我们老两口搬到这来卖胡辣汤。虽然辛苦些，但到底是有事做，消消闷，不至于天天闷在家里。如果真那样，估计我俩都完了。这两年，你大妈的身体也好了很多。“

说完再看看远处的学校，轻轻的，象是自言自语的说：”每天看着这些孩子们，热热闹闹的，也不觉得寂寞。最近啊，还完了，老是想以前的事，想诺飞，要是再有二十万外债也不错。“

张翩青看着两位老人，一下子又跪在两位老人面前说：”爹妈，请您收下我这个儿子吧，以后您就是我亲爹，亲妈，我养你们，给你们养老送终。“

两位老人看着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小伙子，一下子哭了起来，这是儿子死后，程富贵第一次放声大哭。

两天后，程诺飞的坟前，站着三个人。

程富贵：”儿子，你放心的去吧，我和你妈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了。“

程妈妈：”儿子，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没钱了就给妈托个梦，妈给你送。“

张翩青：”诺飞，对不起，以前骗了爹妈，以后我会好好的照顾他们二老，好好孝敬他们的，你放心吧。“

2017-12-25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