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好不容易等到下班。

换导尿管时差点出了乱子。梅西上次也教过，可是一个月才换一次，丽萨都忘记了。

塔马斯只好自己指令，丽萨操作。她手忙脚乱拔出了旧的管子，再将消毒好的新管子从他的肚挤眼下面的切口插入。

有一些小便几乎要溢出来。看着导尿管入口处露出的白花花的肉，丽萨的手都在发抖，胸口突然很恶心，想吐。

她不敢使劲，担心管子进入太深出血。望着丽萨犹豫不定的样子。塔马斯有些生气。

“听我的就可以了，我已经自己换管子30年了。你不需要负责，只管照做。”塔马斯闷声不响的声音有点恼怒。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如果对接不上，尿就无法排出，后果不堪设想。”丽萨好意回敬他一句。

居然在肚子上开了一个导尿口。丽萨观察了一下，已经有二个地方开过，旧的伤疤是那么明显。

塔马斯活得这么痛苦，却还顽强活着。是不是他已将生的每一天都当成了最后一天呢？

丽萨顿时自我感觉良好了很多。

为何不能正常排尿？丽萨不想知道。做护士的助理也不容易。如果在医院，护士助理只是帮助护士处理问题。

可是做私人护理，就要自己独立面对。

“你在我这里工作三年，你可以直接升级护士，去考证就可以了。”塔马斯好像很荣耀。

丽萨没有回答。她还没有打算做护士，要读三年书，然后考证和实习。注册护士更难，有的人考了很多次都过不了。

在梅西眼里，任何男人和女人的的身体都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可是丽萨怎么就过不去这道关呢？

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妇科医生，他是一个男医生，也是夏威夷著名的试管婴儿医生。每次看他的人都要排队。

每年一次的常规检查，丽萨都要提前几天做好心理准备。当她脱了衣服，换上医院里指令的一件睡袍时，她就紧张得口干舌苦。

幸好形式上有一个女助理跟随医生，这个日本医生神情自若，即使戴着口罩，丽萨都能读到他的眼底里有一丝莫名的异样，表面上看不出异样。

丽萨很忸怩，医生很自如。取样时，她认为自己那一秒是没有意识的。

她每次想到这里就想不下去了。

“丽萨，你还好吗？”塔马斯睁大眼睛望着她。

“没事。第一次有点担心。我去洗手间。”丽萨飞快递奔向走廊。

她迫不及待地丢掉了手套，打开手龙头将手洗了二分钟。

Tina和梅西上班时还要帮塔马斯解决大便问题。此时丽萨更加恶心，不由得干呕了一下，她迅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病人的全部事情都是工作，除非自己不做这行。还好自己工作星期五星期六。如果万一发生在自己上班这天，怎么办？丽萨吓得双腿都有点发软。

她取下口罩，用冷水冲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会。洗手间是丽萨的安全世界。这里也是塔马斯不能触及的地方。

塔马斯已经几年没有来洗手间了。即使护士帮助，他已经无法坐在洗手间洗澡。几年之前梅西是如何帮他冲凉呢？

丽萨眼神环绕了一下洗手间，每一个地方很干净，那个特制的横跨在浴缸上面的海绵安全座垫，也很干净。想必这是塔马斯洗澡时坐的。

塔马斯房间的镜子再也无法照射到冲凉房，丽萨终于开心了一会。

高位截瘫病人很容易低血压。塔马斯大多数时候是躺在床上。刚开始瘫痪的20年，他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独自居住，自己推着轮椅行走夏威夷。

他还去夏威夷的艺术博物馆画画。他总是炫耀他的作品。

最近10年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只好搬来这个高级养老院，每一个星期护士定期检查一次身体，塔马斯还请了私人护理。

医生说他能活20年是奇迹，活30年是传奇。

与塔马斯相处，丽萨总觉得不舒服。是不是瘫痪久了的病人都是一样呢？

墙壁上的钟还差十分钟就要一点了。“塔马斯，你还有什么吩咐吗？我等会该下班了。”丽萨回到房间，他已经在准备加热中饭了。

多么神奇，他自己躺在床上，还能将午餐放在他右边的微波炉加热。

“谢谢你，丽萨。今天好极了。你可以走之前关掉音响吗？下个星期五你来上班之前，去餐厅去取我的早餐。很期待下一次见到你。”塔马斯突然停了下来。

“你离开之前可以给我一小杯Vodka（伏特加）吗？我没有刷牙，它可以帮助我消灭口腔里的细箘，比刷牙还好。”他盯住丽萨的眼睛。

他刚刚服了药，很多药是不能与饮料和酒精混合的。

“她们下班之前，都会给我一杯。还能帮助我睡眠。昨晚我只睡了三个小时。”塔马斯好像很会装可怜。

丽萨只有照做，然后就可以赶快离开这里。约翰还在等她。

“我已经从亚马逊买了两个小酒壶。下个星期到货。你们每一次帮我灌满它。放在小冰箱，我自己随时可以喝。”

“请你随手清理一下写字台下面的那个纸箱，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房。”塔马斯开始自己选电视屏道。

丽萨有点急，之前丢垃圾时，又不告诉她。

“过了时间，我会付钱的。”塔马斯自己也意识到了。

丽萨只想及时下班去约翰家。她迅速将桌子下面的箱子拿出来，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

里面全是用来寄包裹的泡沫，有一个小木箱很漂亮。一看就是用来寄贵重礼物的。

“这个也丢掉吗？”丽萨没好气地问。

“丢掉。你需要的话你可以拿走。”塔马斯不在意。他说话的舌头好像打结了，伏特加开始发挥作用。

“bitch，那个bitch。”塔马斯嘟嘟着。他竟然骂了粗话，丽萨知道不是骂她。肯定是这个盒子的某些人。

她打开盒子一看，抬头写着：给我亲爱的儿子汤姆。中间是生日快乐，末尾是爱你的爸爸塔马斯。

丽萨都不用想象了。这个故事的情节已经跃然纸上。这一定是退回来的礼盒。

是什么样的恨和过节，让妻子和儿子拒绝接受生日礼物呢？

小杯伏特加喝下去，塔马斯有点眼睛模糊了。在他胡言乱语之前，丽萨迅速道别离开房间。

“丽萨，很期待下个星期见到你。还有说说礼盒的故事。”塔马斯的声音被门关在后面。

丽萨进去电梯，几个老人对她微笑点头。她按了15，她知道约翰正在等着她。

她的心里还在想着汤姆这件事。

塔马斯10年之前与一个香港女孩结过婚，这个汤姆是她的儿子吗？还是瘫痪之前的另一次婚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