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是丰饶的,环绕着这片土地的是一条名为滋水的河流,所以这里不但产粮多而且有大片西北地区稀缺的水田。有人考证这条被作者陈忠实在书中多次描写的滋水河的河流原型就是灞河,是黄河支流渭河的支流、发源于秦岭,原名滋水,在秦朝被秦穆公改名为滋水。
滋水如同母亲一般哺育和滋养着白鹿原上的万物生灵,而白鹿原上的母亲、妻子们也像这条静默流淌的河流一样维系着白鹿原上的一个个家庭。
白嘉轩的生命初期,两个女性对他的人生起到了重大的影响作用。一个是母亲白赵氏,一个是妻子仙草。这两个女性都是是非常传统、旧时代宜室宜家的女性典范,她们勤劳、温柔、慈爱、内敛,同时又不乏决断和勇气胆识。
白嘉轩初期因为克老婆的属性,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做好准备打光棍的地步,但是母亲白赵氏在儿子父丧未尽的时候,还是果断以高额彩礼下聘又为儿子娶来了一房媳妇,尽管她“女人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的言论在今日看来相当糟糕,但在大事决断上她还是顶住被别人戳脊梁骨的压力,表现出来即便白老汉尸骨未寒也要让儿子娶妻有后的决心,展现了一般男子都没有的魄力与坚持。
后来白嘉轩在娶了仙草之后生下了三男一女四个孙儿,白赵氏又开始奉献余热,继续养育扶持下一代的责任。
后来孙女白灵离家出走,白赵氏在听说自己疼死的孙女在县城扔出一砖头砸伤国民党要员被抓捕、有被填井的危险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死去。她的身体像被烈火灼烤,不断要喝冰冷的井水去扑灭心里的焦躁。
束手无策的白嘉轩只好哄骗母亲:机灵的白灵已经逃脱追捕,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听到这等好消息的白赵氏,立刻活了过来,并要过镜子来梳头整装。
母亲的心就是这样敏感、脆弱,始终牵在子女后代的身上。白赵氏一生扶持两代人,但最终她没有死于瘟疫、没有死于饥荒、也没有死于长孙白孝文的大逆不道,而是死于自己亲手安排的私通之事。
她不能接受小孙子不育、无后,不能接受家丑外扬,她安排了可靠的、老实的、还是个大孩子的鹿三儿子兔娃和三孙媳妇私通。但她终究死于这桩自己安排的“丑事”,她看不惯被别人睡过的孙媳妇,她不能接受三孙儿的孩子是别人的种,即便她主导了这一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死于封建旧道德的迫害。
另一个对白嘉轩至关重要的女子便是她的妻子仙草,前六房妻子相继死去,白嘉轩带上彩礼打算去贫穷的山区买个山里女人延续香火。但是白家中药铺的吴掌柜却将自己的女儿仙草嫁给了白嘉轩,他没有在意白嘉轩克妻的传闻或者事实,只是觉得自己受白家大恩才从一介挖药的泥腿子山民成了今日的药房掌柜,要报恩更想要结亲。
白嘉轩盛情难却,娶了仙草为妻。在那个结婚才见面的年代,仙草这样从小熟识的女子娶回家做妻子让白嘉轩有些尴尬,但是仙草很坦然而且勇敢打破白日再同房的忌讳,无视嘉轩那些亡妻们也许会来闹鬼害人的风险。
后来仙草生了很多孩子,大部分都夭折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改变了白家人丁不兴旺的困局,生白灵的时候她甚至自己剪断脐带,完成了生产。
虽是仙草,但这株仙草却死于瘟疫,她死前想见见自己的孩子,一向硬骨头、极少流露感情的白嘉轩抱着生病的仙草哭得像个孩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其实在心理上和生活上白嘉轩都是依赖仙草的,他一直强调男人后方要稳,而且因为娶到了仙草,他自己也是这个理念的最大受益者。但怎奈何佳人先逝,被砸断脊梁的白嘉轩只好伛偻干枯地独自继续活在世上。
其实在《白鹿原》中鹿三、鹿子霖、朱先生、白孝武等都得益于自己妻子的持家有道和辛勤劳作。
朱先生这样挺直脊梁、昂着头活了一辈子的学术、道德楷模在离世之前对自己的妻子朱白氏(也就是嘉轩的大姐)说道:自己这辈子活得很孤独,心里很清苦,很想叫妻子一声“妈”。在朱先生刚正不阿、坚持操守的一生中,妻子也许不是完全理解他,但却给了他温暖和支持。
这样的传统女性形象在《白鹿原》里有很多个,鹿三妻子是第一个发瘟疫倒下的人,她去世前还惦记着鹿三爷俩无人照料;鹿子霖的黄脸老婆,在鹿子霖入狱后毁家救夫,全然不计丈夫风流不忠之前嫌。
在这些女性身上既有传统礼教的影响,又有作为母亲和妻子的本能,但我更多得认为她们体现了女性柔和、广博、慈爱的属性。作家陈忠实本人的妻子就是一位非常贤惠持家的女子,曾有作家回忆起去见陈忠实的情形,彼时陈忠实还未全国闻名,妻子虽抱怨陈忠实整天天写写画画也出去挣钱,但还是殷勤地招待了客人。后来在陈忠实决定脱产写作《白鹿原》的时候给予了极大支持。
就是这样一条静静流淌的滋水河,就是这样一群默默无闻的母亲、妻子,用生命和爱滋润着白鹿原,让这片土地历经饥荒、瘟疫、战乱仍旧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