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丹思心舞

【个案总体情况】

来访者是一位幼年不断体验跟父母的分离创伤、在成长过程中又被父母打骂、否定的男青年，从初中时开始恋爱，跟女友总是在N个月左右就要分手，目前跟异地恋的女友相处超过一年多，但是仍然有很大的不确定感，对两人的关系以及有可能面临的跟其他男性的竞争特别不自信和焦虑。

来访寻求咨询师的帮助也有了一年多，会经常扯进一些咨询师跟现女友、以及自己跟咨询师其他来访者的比较，在咨询中表达过对咨询师的喜欢和迎合、也表达过距离和陌生感，咨询师经常在咨询前20分钟左右有困乏和麻木感，在XX次咨询以后出现过忘记咨询次数、忘记预约时间、也有了停止咨询的想法，在咨访关系中有一些被控制感。这次寻求督导的帮助理解自己的状态和后续的工作方向。

【咨询理论/技术/方法】

本个案是咨询师在企业EAP中接待的员工来访者，采用精神动力学的取向。这里存在一个矛盾是，通常的EAP咨询不会超过10次，而最短程的精神动力咨询也需要16次左右，这个个案实际已经是个中长程个案。督导在从精神动力角度做进一步分析之前，提醒了咨询师应该结合企业EAP的现实场景，明确咨询设置，咨询设置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咨询工具。

设置是“在内心和现实之间划一个界限”，有利于帮助来访者将外在的设置进行内化，促进其内在的改变，比如改变过去母亲跟他的关系中缺乏设置、缺乏界限造成的影响（比如母亲没有轻重地打人）。

督导对咨询师对来访者的回应进行了现场回顾和延展，探索了不同的可能性。比如，同样对于来访者预约下班后时间被拒绝后在首次咨询中表达第一时间很想来做咨询的回应：

“我听到了，你当时很想来。”——中性的回应，不做暗示和中规中矩

“你昨天非常想来，但是等了一个晚上，你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关注到了情感，共情到了一个晚上的等待。

“对于你昨天很想来但是没来成，你怎么看？”——开放式，来访可以谈感受，也可以谈想法。

【个案概念化】

这个个案的报告和督导主要围绕咨访关系中出现的移情和反移情展开，个案重复呈现出现实中的关系模式和关系中的期待，投射性认同是来访者主要的防御机制。

1、关于来访者的咨询动力

来访者对于到了N个月左右的分离模式形成了习惯反应，所以在类似的时点找到了咨询师，潜意识里可能是一种恐慌的驱动。另外，来访者在下班前预约咨询，暗示着需要一种回家的或者约会的感觉。

咨访关系从预约电话就已经开始，咨询师对预约的第一时间的“拒绝”验证了来访者的投射认同（“我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总是得不到响应。”、“在所有关系中，我都是被拒绝的”。）

2、关于来访者的移情和咨询师的反应

来访者的正性移情往往让咨询师更加没有准备，来访表达了对咨询师的好感和一些讨好（说咨询师喜欢听的），是自恋性防御中对客体理想化的投射：来访者的妈妈经常打骂来访者，让他会将父母看高、自己放低，注意察言观色。这种反应很容易转换到愤怒、攻击的一面。咨询师要等待、准备负性移情的到来，比如XX次之后，咨询师出现的困乏反应就是承接了来访者的投射认同，是来访对潜在的愤怒和攻击的防御、阻抗和向自身的转向，影响到中枢神经系统，就出现瞌睡、迷糊等，是攻击性要露头的信号。

3、关于色情性意味的举动

首先，有两种移情需要区分：一种是性欲化移情，往往跟性行为倾向有关，这种情况不适合做心理咨询。另一种是色情性移情，是情感的投射，有一些语言和象征行为的表达。

在这个个案中，来访者明确表达过对咨询师的喜欢，又在咨询中有喷香水、嚼口香糖的举动，带有色情意味，但来访者还有婴儿心理状态，会混淆跟女人和跟妈妈在一起的愉悦感觉，不能区分原始需求和情欲。比如嚼口香糖对于婴儿的意义是满足口欲的需求、缓解焦虑，对于成人的意义是跟接吻等性前戏有关。

来访者嚼口香糖的举动在潜意识里究竟是哪种，咨询师可以询问、面质他的感觉，在来访者回答说是担心吃了早点有味道后，可以进一步回应“看起来你很紧张”、“你是担心我对你有味道产生不好的印象、不喜欢你、讨厌你吗”等等，从中很可能看到来访者有不被讨厌、被母亲安抚的渴望，这与成人的性就没什么关系了。咨询师也有“当了他妈”的感觉，也验证了这点。

4、关于来访者的分离焦虑

来访者能睡着觉，但担心自己睡不着。婴儿睡觉时间长的原因是回避周围环境，减少害怕和惊恐，害怕醒来妈妈不在身边等等。作为成人，睡觉时间过长有时是抑郁症的不典型表现，也可能还有分离焦虑。

来访者小时候的分离和丧失多，形成了固化下来的关系模式和信念。超过8月的咨访关系可能对他形成暗示和期待。这更需要明确设置，既能够在一段时间支持到来访者，弥补其早年的缺失性体验，又让来访者建立跟现实的界限，确立咨询中的现实目标。

【自我反思与经验学习】

我去年参加EAP相关培训并获得EAP咨询师的认证，更早也接过类似EAP服务的企业项目，正在思考受企业委托、付费的EAP服务中的心理咨询与个人付费的心理咨询服务的区别，以及咨询师工作价值观和风格与这两种场景的匹配。

这个个案是企业员工支持计划（EAP）中的心理咨询服务。有些特殊之处在于，咨询师所在企业没有将EAP咨询外包，对员工的心理支持在设置上也没有时数上的限制，所以咨询师跟这位来访者进行了长达跨一年多、数十次的咨询，而不是一般EAP心理咨询中比较短程的场景，这在EAP服务中是很罕见的。

【咨询建议】

个人觉得，这位来访者需要长程的心理支持，这个企业也没有设置上的限制，但是在企业环境里接受EAP支持，不可能在咨询时数上得到完全保密，而企业里找咨询师的员工毕竟很少，一位员工在咨询上花的时间过多，会不会引起一些注意、甚至歧视，是要小心的。来自环境的制约又会不会影响到来访者和咨询师工作的深入程度，这也是需要体会和注意的。

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将长程的、更深入、专业的咨询，尤其是治疗性的咨询不要放在EAP的场景里做，在EAP里着重帮助来访者从一些现实问题入手，明确短期改善的目标，并看到长期需要做的努力方向即可。当然，这个个案已经做成了中长程，就如督导老师所言，明确下一步的目标、时间设置是有必要的；同时，在目前企业设置允许的框架内，注意尽量规避上述的负性和不利的地方，也是对来访者负责。

【督导金句】

“设置是在内心与现实之间划一个界限。”

“在咨询中，讲正确的话，不如在正确的时机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