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母亲,但也崇拜她。母亲医术很高又乐于助人,那时候村里人来看病,有钱给钱,没钱就欠着,有的后来给了,有的实在困难的,我也从来没见母亲向谁讨过钱。所以母亲在我们四邻八乡之间都很有威望,乡亲们都很尊重她。
加上父亲好客,小时候我家真的是门庭若市,热闹得很。我家门前那条路是通往我们村小学的必经之路,经常有同学问我“你们家是开餐馆的吗,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吃饭?”。
母亲就是这么个人,热情,大方而且很有远见。她坚持离开卫生所单干,坚持离开小村借钱在街上买房,给哥哥处理学校的各种关系,又坚持让我从划片的镇高中转到县里的高中来,这些事事后都验证了她的正确性。所以从心里,我又是佩服她,依赖她的。
但是她很好强,很果断,我的印象里没有她抱过我,拉过我的手的画面,因此我也从未感受过她给我的温暖。母亲在我心中,就是一个有本事的长辈而已。
母亲的改变是从她生病那年慢慢开始的。
那年我上高三,我得知她生病的时候她已经做完胃切除手术了,父亲带我去看她,我一眼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母亲和露在被子外那双惨白的腿,我的眼睛就哗哗往下流。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胃下垂。但是母亲一直那么坚强,连感冒都不曾得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