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达清
(1)
范进中举,闻名于世,流传至今,可谓笑谈。今日不提那中举之范进,且谈这中榜之范近。
此范近非彼范进,所生时代稍晚于范进也。此范近擅思辨、好诗文,才华优胜于彼范进,堪比前世之子瞻,后世之豫才!
范近早年热衷功名,胸怀大志,然“文意根于题、措事类策,谈理似论,取材如赋博、持律如诗严,观点同圣人”的束缚不为其认可,写文不循规蹈矩,不按章法,思想超脱,纵文若天成,妙笔生花,才华满溢,却终难为世人所接受!
范近不馁,总盼慧眼识珠。然数次科考,屡试不第,终于心灰意冷,遂转攻写闲文、记异事,久而久之,著述颇丰,广传于民间,为百姓田间饭后闲谈趣资!
丁亥年末,京城出得“文榜”,由文人士子递文排榜,每日清晨按时公示,榜上列有昨日递文前七七四十九名,依榜上名次分发银票奖励。
此“文榜”非官方所设,乃是京城某大商贾所立。起初只列排榜,不发奖励,只流传于好名声之文人雅士,后为吸引士子、扩大名声,增发奖励,一时间引得大量文人士子,纷纷递文争榜。
范近听得“文榜”,闻言官方亦从榜中选才,心中大喜!暗自思索,吾中举不易,中榜岂不轻松,定去试它一试!
范近灵感瞬至,提起笔来,腾蛟起凤,衔华佩实,稀句绘章,扬葩振藻,云霞满纸,斐然成章,洋洋得意!范近兴致勃勃递文于“文榜”,以己之才,凭此佳作,定可位列前榜,安心回家、静待明日登榜,引得官方举荐,圆心中久梦!
次日清晨,范近兴高采烈来看榜,从头到尾寻遍榜单,竟未见其名,再三寻过,真未有也,甚是疑惑!查看榜文,名副其实者甚少,细看榜首者名为“文中庖丁”,所作之文,文字颇多,内容稀少,无非是如何引进某某成为席下宾,范近读未过半,便看不下去,实难恭维,唾而弃之。
郁闷之下,范近本欲离去,转身偶遇邻村张屠户。张屠户领得大把银票奖励,与范近大肆炫耀,原来张屠户便是那“文中庖丁”,已然成为“文榜权贵”!范近哭笑不得……
一路同行返家,范近听张屠户详解得知,商人为财,灵活机智,聚财有道,“文榜”开通宾客制,士子出资可成宾客,不出资皆为普通士子,出资者按资多寡分为下宾、中宾、上宾、贵宾和尊宾,宾客等级越高,话语权越重,对榜单的影响力越大。位高权重者,人称“权贵”,闻名遐迩,正如“文中庖丁”。权贵亦可引荐新人为宾客,称之为席下宾,权贵即“坐享其成”。所递之文若得一超级权贵支持,远胜于千百下宾及普士。宾客以权贵之重特别支持自己或席下宾,便可轻松上榜,获得丰厚奖励,久而久之,定可回本并获利。短期看之,并非划算,然长期以虑,远胜于钱庄!
缘此,亦引得众多“精明者”纷纷投资做“权贵”,“文榜”拢得大量资金,所为何用,世人便不得而知……
(2)
听闻屠户一路所言,范近全然明了。
张屠户杀猪解牛,游刃有余,若论行文作篇,自知水平有限,赖巨资方为“权贵”,得一席之位。张屠户素闻范近所作轶事,甚是喜欢,欣赏范近之才,极力邀之出资做“文榜”宾客,定大有可为。
文人自古心高气傲,范近绝非例外,岂肯屈居屠夫之下!任张屠户百般夸赞,好言相劝,范近不为所动。屠户愈加邀请,范近愈感耻辱,深为不悦,遂怒而拒之,不欢而散!
张屠户甩手怒曰:“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纵汝文笔再好,休想中榜!”
“杀猪解牛吾不如尔,写文作章尔不如吾,吾何需权贵,登榜轻而易举!”范近不服,凭已之才,岂不敌一屠夫?
范近返家,奋力创作,反复推敲,来回琢磨,精益求精,一篇一章,仿若口吐珠玑,辞趣翩翩,笔底生花……
然范近数次递文,任文章再好,皆如科考一般,一一落榜!
再看榜上文章,参差错乱,范近失望透顶,怒而作篇,言语之中,讽刺唾弃,毫不隐晦。一气呵成,大快己心,递文于“文榜”,令文人士子一一过目。
次日,范近一如既往来看榜,欲观士子读其“大作”之反应。果不其然,文人士子皆异目而视之!更出乎意料者,榜首赫然二字:“范近”,正是“大作”中榜也!
范近甚为不解,此乃随意而作,未经推敲琢磨,实属劣文杂章,不料竟能中榜!
范近转身,又遇张屠户笑面相迎,双手不停鼓掌,连连道贺!然范近羞于此文,难以喜悦,那掌声、恭喜言语似是一个个“巴掌”,重重拍在脸上,疼痛若火烧!
碍于颜面,范近强作欢笑:“吾不需权贵,亦可登榜!哈哈哈哈哈哈~”
事出有因,范近岂会轻易中榜,实为“权贵”张屠户暗中支持,推波助澜,乃至榜首!
张屠户岂安好心?实乃阴谋!张屠户熟知“文榜”规则,观范近之文,违规犯禁无疑,登榜必遭重罚!正所谓“爱之送其上榜,厌之送其上榜”!
范近中榜,前去领奖,惨遭一顿痛批,永久封禁,不得参与“文榜”!范近再一次哭笑不得,双手掩面仰天大笑,喜极而泣,骂骂咧咧而去……
“穷酸书生,没钱瞎逞能!玩玩便罢,妄想上榜,还是回家著佳作吧,哈哈~” 张屠户笑道,席下宾附和之,皆视范近为闲谈笑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