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晶莹的雪花,大地开始穿上白袄。
“好美呀!妈妈,下雪是不是就快过年了”?
“是呀!下雪就快过年了”。
“耶!我最喜欢过年”!
小时候我也像儿子这样问过大人:下雪就快过年了吗?
小时候,年几乎是和大雪接踵而至。
年也总是与新衣服和大快朵颐美食相关。
那些父母精心制作的腊肉、糍粑、甜酒、香肠,每一样光想想,就觉得嘴里流涎。
记忆中也有那么一年新年,没有新衣、没有美食,有的只是妈妈的大病初愈,有的只是一家人团圆的温暖,这温暖足以慰藉往后余生。
1997年,我七岁,爸爸在外务工,妈妈从深秋霜冻开始生病。
妈妈两条腿不能动弹的躺在床上,没有钱治,只有幼小的我和妹妹,有的只是妈妈无声的叹息和眼泪。
那年,我学会了做饭,妹妹学会了喂猪。
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有些细节仍定格在脑海。
住在黄土坯建的老房子里,妈妈躺在黑漆刷的实木床上痛苦地呻吟。
妹妹烧着柴火熬猪食,柴火把她的脸熏成大黑脸,我看着她居然还笑了。
腊月里,村里人家已经开始烧大灶烤酒、打糍粑、杀年猪。
我们家,平时撑起天的妈妈,连起床都撑不起。
没有电话,在远方的爸爸不知道家快撑不住了。
“照顾好妈妈,你爸爸过年就回来了”,来看妈妈的大娘告诉我。
“落雪了就过年吗”?
“是的啦!落雪过年”!
放学的路上我望着天空祈祷:快下雪吧!
干完活闲暇我在期盼:快下雪吧!
村里,最后一家人的年货准备好后,雪还是没有如期而至。
妈妈说可能不会下雪了!她的腿不会好了……
二十七晚上气温异常寒冷,门外跳跃起沙沙作响的白色雪豆子,我的心也跟着沙沙作响的雪豆子跳跃沸腾。
第二天一开门,铺天盖地的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的洁白,再无任何颜色,大雪似乎要把整个山村给淹没。
傍晚天色迟迟不黑,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在银装素裹的后山头,爸爸扛着个硕大的红蓝格子相间的蛇皮袋,手上提着一条用棕绳串着的白色大鲢鱼缓缓向家走来,身后是一串串白色的脚印。
爸爸跨进门来时,已经成了雪人,头上、眉毛、衣服上全是白茸茸的雪。
爸爸回来,家里的猪卖了,妈妈的腿就有钱治了。
爸爸连夜把大鲢鱼给剖洗干净,鲢鱼比家里的大砧板还大,爸爸边干活嘴里边呼出炊烟似的热气。
爸爸说:今年你们没有新衣服穿,有大鲢鱼巴吃。
不苟言笑的爸爸说这话时是内疚的。
噼里啪啦……啪啦……
我们这边习俗都是三十早上过年。大年三十早上,年饭桌下放着盆烧得旺旺的碳火,饭桌上精心烧制的金黄酥脆的红烧鲢鱼和黄灿灿的蛋饺子冒着热腾腾的气,在烟雾般缭绕的热气中,爸妈的脸上终于舒展开来。身子好些的妈妈夹了块鱼块放我们碗里说着年年有余!我在心里默念:妈妈快好起来!我们一家在热闹的炮仗声中吃着年饭迎接新的一年。
初一,我们穿旧衣跟着爸爸给亲戚拜新年,仍然收到很多的红包与祝福。新年与新衣无关,与爱有关。
那条鲢鱼从大年三十陪着我们直到正月初四,它变成一碗好吃的鱼冻。
正月过后,妈妈的腿完全康复。这大概就是年的魔力吧!
至今回想起来,那是儿时最难忘的一个新年,也是最饱含希望的一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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