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北方人,能够在北方的大学读书、在北方的大学食堂用餐,我还是非常幸运的,既不用发愁饭菜不合口味吃不惯,又不用担心食堂的饭菜量小吃不饱。
更加幸运的是,我并没有遇到过网上流传的各种奇葩大厨,诸如红烧汤圆、辣椒炒月饼、芬达乌冬面、青菜炒橘子、甘蔗炖排骨、冰镇麻辣烫之类的神级黑暗料理也从未品尝过,大学食堂饭菜价格公道,营养搭配也很均衡。在外地求学六年,几乎顿顿都吃食堂,我的肠胃也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应该很值得满足了。
不过,以上内容与本文无关。我最怀念的,还是我所就读的那所高中,和高中时代特色鲜明的食堂,以及我在高中的食堂里吃过无数次的一日三餐。
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老家的镇上读的,离家最远时也不过两三公里,一来没有住校的必要,二来学校里也不设学生宿舍和食堂,每顿饭都得回家吃,一天往返四次雷打不动。2000年我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这才有机会住校过起了集体生活,也就从此与学生食堂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眼皮底下,小学有父亲全面监督,初中被母亲密切关注,其实发自内心地讲,我特别期盼能挣脱父母的管控,并不是想放飞自我松懈学业,而仅仅是想摆脱那种终日芒刺在背不得不时时处处谨小慎微的感觉。即使当时我家住城里,如果能自主选择,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住校吃食堂,哪怕食堂的饭菜再寡淡、再没油水,也绝不懊悔。所以我第一次吃食堂的饭菜时,基本没有关注口味和营养,心里满满的全是新鲜感和满足感。时间一长,我就总结出规律了,虽然高中三年我们搬了三次校区,但我估计承包食堂的应该都是同一个老板,因为饭菜的种类从始至终几乎没有任何调整,尤其是午餐和晚餐,菜单上永远都是经典的“老三样”,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中午12点刚过,教学楼里的走廊里就挤满了乌泱泱的学生,大家为了能少排会儿队,中午就能多睡会儿,或者多留出点复习的时间,都使出浑身解数往前挤,继而往食堂的方向飞奔。我们的食堂位于操场北侧,就是几间相连的平房,门前有一排水龙头和砖砌抹水泥的洗手池,房内东面排列着五六个售饭窗口,其他的空间摆满了长方桌和长条凳,洋溢着浓浓的饭菜香气。我们的快餐杯一般都存放在饭桌的桌洞里,谁先冲进食堂,谁就能最快掏出快餐杯排到打饭队伍的最前面。
听高年级的学长们说,早几年打饭还得用饭票,到我们这一级,就已经全部升级成饭卡了,提前把钱存进去,打饭时在窗口上方刷卡即可,方便快捷了许多。我们挤挤挨挨排队的功夫,食堂的大师傅们已经把盛菜的搪瓷盆、装馒头的竹筐、蒸米饭的瓷碗都摆好了,三样炖菜、两种主食,没有汤,正好五个窗口。
炖菜分三种档次,最便宜的是大白菜炖肥肉片,菜多肉少,寥寥的肥肉片漂在菜汤上,周围点缀着几朵油花,五毛钱一份;豆腐炖牛肉,加了红辣椒皮,豆腐一夹就烂,牛肉片薄得近乎透明,口感咸香微辣,一块钱一份;腐竹炖排骨,做法近似红烧,排骨大都是肋排,肉也不少,但块儿切得比较小,腐竹炖得很透,汤汁浓郁,肉香袭人,一块五一份,这也是平常日子里我们食堂最高档的菜肴。馒头都是食堂师傅们手工做的,足斤足两,四个一斤童叟无欺;米饭是用瓷碗放在蒸笼里蒸熟的,数量有限,去晚了很难抢得到,而且还不是天天都有,反正我是基本上没买到过。
小县城的居民消费水平普遍不高,从每天中午食堂排队的情况就看得出来,腐竹炖排骨前面的队伍一般都很短,也就十来个人,豆腐炖牛肉和白菜肉片前面的队伍长得多,有时候一队排不开还得拐弯。我高中时的生活费标准是每周20元,每天不超过4块钱,还包括了日常零花,男孩子谁不喜欢吃肉,但迫于预算有限,腐竹炖排骨是轻易绝不敢问津的,豆腐炖牛肉也只能隔三差五打打牙祭,吃得最多的就是白菜炖肉片儿,我们宿舍的几个同学家境都不太宽裕,也都和我吃得差不多。
如果一下课就去排队,一排就得一二十分钟,时间都浪费了不说,负责盛菜的阿姨往往都练就一手“抖勺”神功,满满一勺菜端起来,抖啊抖,抖啊抖,眼睁睁地看着肉片掉回菜盆,盛到快餐杯里的菜根本不够吃。于是,我们经常特意等到十二点半左右,排队的同学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再跑到白菜炖肉片的窗口前打饭,这时候盆里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菜汤还有很多,这时候阿姨手里的菜勺也没必要再抖了,而且还常常大方地给我们盛大半快餐杯菜汤,可以用馒头泡菜汤吃,运气好的话,还能意外地收获好几片肥肉。
李虎,2019年5月25日于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