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夕是一家是金融公司的业务经理,经常需要满中国跑,没应酬时他就躺在宾馆里啥都不做,打开电视随便放点什么,整理好明天的工作内容,打上两把游戏就睡觉,放松。
偶尔来到有熟人的城市,呼朋唤友叫上几人,在街边小摊吃烧烤、喝冰可乐,望着满街的车水马龙或星空,漫无边际地侃着。
他是前年结的婚,家里介绍的,对方是个小学老师,能照顾家里。东奔西跑多年,没时间接触其他女生,虽然钱赚了不少,但家里人还是担心,“你那个工作老是满世界跑,年纪也大了,要不赶紧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吧,不然赚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之前大夕还会争上几句,现在懒得再说。行吧,就随了父母的愿,可又一直拖着不要孩子,说事业正在上升期,想多挣点打下更好的基础。父母拗不过,就当取得阶段性胜利吧,“小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生活没有欲望,见过太多人,说过太多话,反而对平淡舒缓的家庭生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仿佛是在炎热的夏日午后,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然后鬼压床了。只享受一个人在旅途中的快乐,遇见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吃着不同的美食,到达目的地,总有种莫名的感伤,不知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过大,还只是单纯累了。不过他总嘴硬说自己不累,怎么能累呢,今年入秋,业绩也才完成三分之一,“继续加油。”领导对他说,头顶反着光。
这此是到S市,读高中的地方。小时候第一次进省城,充满了喜悦,东看看西摸摸。这次回来却也晚了,径直到酒店休息。
这次拜访的客户比较偏,大夕也就找了个偏的酒店,不贵,剩下的住宿费可以进自己腰包,不白来。半夜时分,打游戏正上头,决定打完这把天梯就睡觉,突然听到门口拉拉链的声音,一张小卡片就顺着门缝溜进来一半。
大夕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多兴趣,之前不少客户为了套近乎,也经常请他去搞搞大保健,大夕都是泡个脚就装睡着了,客户也没好再说什么,还算有点分寸。
已经结了婚,也不是没经验,可老婆身子弱,每次办事总是喊疼,然后就是哭,搞得大夕都快有阴影了,也暗暗莫名自豪。
鬼使神差,大夕挪步过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脚把卡片扒拉进门,捡起来看了下,写着一串号码,说是要加支付宝,“咋的,现在都流行用支付宝搞事情了吗。”
快速加了好友,对面发过来一串价目表:“乐器演奏2星每次,管道疏通5星每次,安神助眠20星每页……”花活还挺多。
“可以开发票吗?”
“开的是餐票。”
“好,你把头牌叫过来吧。”
小本生意,效率很高,没过多久门外就响铃了,看来酒店也赚了点渠道费。大夕埋到猫眼前顶了叙旧,对方低着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应该没有尾巴跟过来。开门。
“大哥您好。”女方没有抬头,穿着很普通的牛仔裤加T恤,像个邻家小妹。
大夕大吃一惊,原来是高中同学小春。
小春也认出了他,露出一丝尴尬,瞬间掩藏住。
“要不要我叫阿姨给你换一个?”她把门带上,进了屋。“没事,这样的话我们就随便聊聊吧。”大夕给她倒了杯水,“钱不会少,发票给我多开一点就行哈哈。”
两个人有点局促,坐在床边,还是小春打开了话匣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问着大夕现在做些啥事。
“我啊,现在在一家金融公司,可以理解成给企业放贷的,日常就是满世界跑跑来跑去,找客户喝酒套近乎。”
“可以啊,成成功人士了。我记得你高中就想成为一个旅行家来着,我们四人小组天天就在跟着你聊啥纪录片、看啥地理杂志……。”小春有点沮丧,“可看到最后,我连大学都没考上,诶,早知道不和你们这些学霸疯玩了。”
大夕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说自己也是个打工的,赚的不多,勉强够还房贷,哪里都是一样,只要没有掌控生产资料,都是给他人做嫁衣。
小春只说自己高中毕业,就回老家晃荡了几年,发现实在没出路,也不好玩,没办法,小地方的资源就那么点,几个大家族就全吃干抹净了。自己没学历又没关系,仗着有点姿色,勉强吃得开,可她偏不乐意在这小地方待一辈子,和大夕一样,就想四处走走,一溜烟跑到省城。最开始没少吃苦,什么刷盘子、做家政、当店员、做推销……全干过,还是没挣钱,有次被鬼懵了头,稀里糊涂做了这行,张开腿就能挣大钱,也就这样一直干到现在。
“没想过收手吗?”
“习惯了,每次接单就跟开盲盒一样,有些客人真搞笑,明明很弱,偏偏要逞强吃药,都搞脱力了,差点去医院,把我吓死了。”
大夕说他们两个是一类人。未知伴随着风险,但他们并不担心,反而热爱无知,或是上瘾,获取高收益的快感像鸦片一样,给予强烈的感官刺激,或是伤害,日复一日或每见愈新。
“有点好奇,你有没有喜欢过客人?”大夕独自抽了根烟,把窗帘拉开,把窗户打开,又把窗帘拉上。
“之前和一个卖粉的走得很近,他每次来S市都会找我,每次还多给几百。”小春要了一根烟,“要喝点酒吗,我下去买点。”
“不用了,我自己平常不喝酒,肝不好。你要喝的话我让前台带点上来。”
“哦,那算了。”深吸一口,“都说婊子无情嘛,但我总是盼着多见他几面。那是去年春节的事吧,他回了趟老家见父母,就再也没消息了,后来听阿姨说是被抓了,判了枪毙。我难过了一阵,也就好了。”
“哦。”大夕给小春抽了张纸,“人就是这样,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多珍惜,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我看他妈的都是虚的,认真过好每一天才是要紧事。”
小春倒也乐观,笑了笑,没再提起。不想再讨论沉重的事情,还是追忆往昔适合老同学见面,小春向大夕打听他同桌的现状,大夕却只说好像回家做公务员了,等人家结了婚完全稳定了,也没空和外地的朋友们联系,也就慢慢淡了。
小春有点失望,也是,现在的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大夕知道小春高中时一直暗恋自己同桌,也给他们创造过很多机会,可人家一门心思学习,自是没有开窍,或是很聪明,早知道小春非己良配,就算是被逼到墙角强吻,也绝口不提,只得作罢。去北京读书可能是他高中唯一的追求,或是高贵的梦想,只有逃离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才能如释重负,未来才会有光明。
小春有点难过,找借口去洗了把脸,把外套脱到沙发上,后来嫌热也把长裤褪去了,只剩一条短短的打底裤和抹胸衣。大夕没告诉她自己之前调高了温度。
大夕数落着同桌,说他不开窍,小春身为班花,天天找他逗乐,就是不理人,偏偏抱着那一堆没用的教辅看,到最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现在也只能灰溜溜回家。
小春不赞同,“现在明明是我混得最差吧,哈哈。”
“没有没有,我见过很多所谓的成功人士,一个比一个心黑,暗地里干的勾当我都懒得说,太恶心了,枪毙十次都不嫌少。”大夕不像平时左右逢源的样子,“我们至少还是靠自己赚钱的。”
“嗯嗯。”小春有点困。
大夕瞟了一眼小夕的胸,目光不知觉往下。
“咋的,想消费了?”小春调笑道。
也不是不行,大夕爱看美女,爱看世界上一切美的东西,哪怕只是表面的美,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美。
他把小夕扑倒。时针指向二。
手机响,大夕还没完事,没管,第二个电话又来,大夕顺手抄起,原来是明天要见的客户,“我接个电话,你别乱叫。”
“嫂子来查岗了?”小春有点出汗,趴在下面懒得动。
“瞎说,我单身,嘘!”
大夕换上了职业腔,慢慢伏在小春滑腻的背上,手不老实地摸着,满脸堆笑,原来客户被银行的风控查怕了,给大夕发消息确认风控有没有突击跟来,没想到大夕忙着叙旧一直没回,这才打了个电话。
“没来没来,风控我都搞定了,哥哥你放心吧,这笔款一定给您放下来,签合同那天不醉不归哈,哈哈哈。”
“我最近胰脏不好啊,但舍命陪君子,我老弟来了肯定要陪啊。买卖不成仁义在,大家都是兄弟,把事情办好了大家都有肉吃……”
小春拗不过大夕的咸猪手,本想反抗,但想着人家是顾客,是上帝,虽然以前是同学,但白天是同学,晚上是顾客啊,并不矛盾,也就没理了。她捂着嘴刷手机,怕发出声音,又想着大夕看着人模人样儿,其实也是客户的狗。想到这里,之前还有点自卑,现在全都消散了,跟着无声的抖音视频左右摇摆,顺手把刚刚脱掉的脚绳套上,不再全裸。
扯东扯西地聊了几句,大夕诱导客户挂了电话,“这老哥一失眠就打电话给我扯蛋。妈的,还是上次没喝够,没把他喝怕。”大夕有点无奈,又感觉有点好笑。
大夕继续把项目推进完成。小春想回家了,大夕说有点晚,就陪陪自己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还说以后来S市就找她。
小春躺在大夕枕边,大夕把灯都关了,搂着小春胡乱聊着以前的事情,不知觉睡着了。小春拿出手机继续发广告,把电耗光了才不舍地睡去。
第二天,小春悄悄溜走了,出了门给大夕打了电话,“起床了,还要去见客户。记得给我个好评。”
“好的。”
大夕醒过来,翻看手机相册:高中毕业照,大夕望着小春的背影,开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