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从语文课本上,初初认识了江南。自那时起,便坠入一场梦中,迟迟不愿醒来。那是一场关于小桥流水,三月飞莺的梦境。
江南,江南。只消在口中低低呢喃,便觉着仿若身处水乡。细密春雨间,乌篷船曳着水纹缓缓而前。翠色婆娑之下,婉约的身影影影绰绰。
便不由得放缓了呼吸,小心翼翼而轻柔,生怕一个疏忽,惊扰了那氤氲的柔情。
对于江南,总是有着想象和向往的。十六七岁的年纪,爱做梦的女孩,正怀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期待。许是不切实际罢,彼时的自己,好奇着前世今生,时常想着在那悠远的前生,自己是否便是那生于江南,长于水畔的女子,是否也说着吴侬软语,言笑晏晏。又是否,也像那话本小说描述的一般,也有着那么一个少年立于身侧,或鲜衣怒马,或白衣胜雪,相伴相携,赏景于绵雨兰舟,悠游在泠泉山间。
梦中的江南,有着乌衣巷,白沙堤,伴着琼花金粉,红蓼绿杨。
烟雨,幽笛,修竹,南雁。文人墨客,多多少少,总有着那么些许的浪漫情怀。无怪乎诗中的江南,总是那么地柔情似水,典雅迷人。
不知何时起,爱上了读词。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带着声韵的优柔,像极了水乡的温婉女子,一颦一笑,总是让人心生向往。自然地,愈加眷念江南,如醉似痴。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韦庄的江南,有着碧水蓝天。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皇甫嵩的江南,是夜雨笛桥。
“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坐亦含嚬”。刘禹锡的江南,若伊人含嗔。
身着鲜丽襦裙的温婉女子,伴着青玉白扇的风流少年。一抹轻烟斜阳,几段才子佳人。梦中的江南,有着西湖许仙,也有着钱塘苏小小。
总想着去江南走一走,看一看,了却年少之时求而不得的念。临至前行,却又踌躇止步,惧怕着梦中的水乡满是商业高楼的创伤,喧嚣着尘烟。
可是,终难放下心中的念。午夜间的一次次梦回,总是有女子携着良人漫步水畔,绡裾翩跹,撑着油纸伞。
偶尔之间又会胆怯,生怕梦中的江南被千篇一律的所谓“古镇”而替代,古韵不再,踪迹难觅。
江南于我,似那青釉白底的窑瓷,而我不过是那三岁稚童,好奇着,向往着,却又担忧着,惧怕着。
江南,江南。只消低喃,便觉眷然。
江南,江南。萦绕在心底的梦。
江南,江南。低吟在口中的念。
江南,江南。
一生烟雨,半世迷离。
江南,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