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年前吧,院子里有一棵槐树。
那棵老槐树在这里好多年了,腰肢却只堪一握,盘曲蜿蜒着,看上去一点也不结实。在我上初中换校舍前,它每年四月份都会开花,是那种白色的,很小但一簇一簇的像风铃一般紧凑的花,香味不是很重。
每年这时候,我都会很焦急的等槐花长出来。因为槐花开的正好的时候,我妈会把槐花捋一些下来,用面粉裹住,撒盐倒油上锅蒸。出来后的槐花还能看到几近完整的花瓣,也能尝出来槐花自带的那种甜丝丝的味道。这种甜味没有冰糖那么冲,也没有糖葫芦外的那层糖衣那么腻,算是恰到好处。以至于很多年后在挑蜂蜜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去找有没有槐花蜜。
但这棵老槐树因为要扩建操场被挖掉了,从此再也没有在初夏吃过槐花饭。前些年回到故乡去看,半山腰还有几树槐花开的正好,有时候还能撞见有过路的人下车抓着塑料袋捋槐花。不过这几年路过的时候,再也没见过洋槐花,许是担心停车有隐患把槐花都砍伐了。
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四月份我再也回不到故乡了,更别提路过那个开满洋槐花的山坳。所以自然而然在把印象中的洋槐花与大太阳忘在脑后。
许多年前院子里那棵槐树,并不知道自己会被挖走,我也不知道。我猜过,它是否被种在了另一个不需要建操场的院子,它开的槐花是不是还一如往常的温软如玉,它在的地方会不会有人家会用槐花做成槐花饭。
但是越长越大,直到自己被迫背井离乡,也算是明白了身不由己的滋味。这时候再看,那株老槐树应当是已经枯死了,住了那么久的地方说不要就不要,它怎么想,会恨人类吗?
其实在学校扩建之前,院子里有许多可以吃的植物,有小小的红浆果,像是自然生长的野草莓;还有一种上紫下白的开口状的喇叭花,长在四五层高的楼上,花掉在地上就可以捡起来撕开吸允,味道也带些甜涩。
后来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扩建停车位把大部分草坪都刨开挖走,从此再也没见过红色的浆果。那株开紫花的树也被砍伐掉,人们在树桩旁开了一家卖水果蔬菜的店铺。
再后来,我逐渐忘了自己从哪来,又该往哪去。被一张纸调离了家乡,长安十里灯火辉煌,也只是印象中的情景了。至于父母的面孔,一年到头难见百八十面。朋友的去向也都凌乱如打翻的牛奶瓶,四下奔走。
十年前的我知道如今会流离于此吗?
估计不知道,不然也就不会在某一顿晚饭,剩下半碗槐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