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早就想写一写路人与我的故事,可是好多故事都写进了学生的作文里,我只好再等一等新的故事,或者找一找老的没有走进作文的故事。
给我让座的人
给我让座的路人,真的有好多,我先说说15年的那个老奶奶。
那阵子可能是有些任性,觉得早餐可有可无。其实哪里是任性,就是起不来床,早餐什么的,能混就混过去了。所以偶尔,胃就会反抗了。
有一次站在公交上,手拉着吊环,胃突然就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钝钝的痛,钝钝的狠狠的痛。旁边是一排老弱病残孕的特殊座位,在我的身侧,正好一前一后坐着两个发丝银白的老人家,看样子是难得的闺密。我头一次痛得那么难受,大概是面色都变了,两个老人家都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关切地问着我。我说胃好痛。
她们俩让我坐下。她们俩要扶着我坐下。
我那时真是痛,理智剩不下多少,可我看到这两个老奶奶,花白的头发,干瘦的身躯,若是车开得急一点,怕是都会站不住。我哪里忍心呢!可是两个老人家都站起来了,姐妹俩一起要扶我坐下。我忍受不了,说了声谢谢就近坐下了。我坐着真是感觉轻松了不少,感动并且歉疚着。好在,过了两个站,老人家就下车了。
我记得那是在东门附近的站台。
你说天下的老人家是不是长得都一样。她们俩花白的齐耳的头发像我的奶奶。他们俩的慈爱的枯瘦的面庞也像极了我的奶奶。
后来的两次让座,一次在地铁2号线上,去年吧,我觉得应该是周末的晚上九点以后。我手上掐了一沓初三的模拟考试卷,急于知道这群娃又考了个什么鬼样,就靠在地铁内的一侧,执笔开始勾勾叉叉起来。地铁并没有到站,居然有人站起身了,并走到了一边去,我绷着个脸瞟了一眼没在意,心里念念叨叨地对着答案。可是我感觉有目光望向我,抬起眼对上了那人的目光。是那个起身站在一旁的人,瘦瘦的,怎么称呼他呢?假定我20岁,我该叫他伯伯的那种。可是我不是20岁,我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他的眼神告诉我,快去坐着吧,我确定。我抿嘴点头向他无声地致谢,便舒舒服服地坐下了。
坐着真是舒服。他什么时候下站的,我并不知道。这么个小小的插曲,沉静的地铁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但是我们两个陌生人之间,相隔几米,无甚话语,却轻轻悄悄地传递了一些小小的感动。
再有一次,在深夜公交上,应该是这周末的晚上,接近十点的样子。我窝在昏暗的公交上,靠在栏杆上看书。我其实完全不在意在哪看书的,只要没人找我说话就行,尤其是昏暗的环境我还觉得心里舒坦点,因为我正在读《红楼梦》。这么个年纪读红楼,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总是羞得要死,每次把书掏出来都有些偷偷摸摸,总是把背面朝上,飞快地翻开,生怕别人看见书背与封面的书名。我在看着书,摇摇晃晃地看着,旁边站着一位老阿姨,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我感觉得出她总望向我,还有些护着我,等到身边终于有了一个空位,她小声说了一句“赶紧坐着”。我蹭地一下就坐上去了。我有些累,脸是僵的,心是柔的。
也还有给我让座的,例如我的脚后跟发炎包着纱布什么的。我也曾无数次给别人让座,给老人让座,给孕妇让座。有的人跟我说谢谢,下车时赶紧让我去坐,也有人什么也没说,下车就下车了。
我有次跟学生说了让座的事,是初三的女学生,她后一周来告诉我,她拿本书站着看,没人给她让座。哈哈,孩子,你要真的热爱阅读,才会有人为你倾盖,且不会在乎让不让座这回事了。
我有时候觉得,这个城市好年轻啊,年轻得还带着些孩童的纯净,带着些浅浅的弥散在空气里的温情与馨香。
我迷恋他鲜活的气息。
怎么办,故事太多了,我说不完呢!我还要写一写15年对面那个窘迫尴尬的小伙子,还有这个春天里遇见的景田北街的拾花的大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