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那一年,孙冬青十六岁。她说第一眼看到陈燃的时候,她就知道久违的爱情,终于降临了。
孙冬青仍旧和往常一样,转着身肆无忌惮地和后桌一个叫程昊的男生漫无目的地聊天。已经是上课时间了,但很奇怪,以往习惯性提前上课时间,延迟下课时间的“灭绝师太”迟到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整个班级乱成了“一锅粥”……
“各位同学,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请大家保持安静!”不知何时,讲台上已经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下半身却不和谐地穿了一条Nike运动裤的男生。
正当所有人都不以为然地觉得他是值周班的学生时,他又补充了一句,“王老师回老家探亲去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是你们的代班班主任,同时也教你们的语文…...哦对了,我姓陈……”
他的话音未落,教室里已经炸开了锅,以至于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孙冬青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庆幸“灭绝师太”的离开,也有人已经开始规划未来一个月没有了束缚的游戏人生。可是冬青,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用手托着两腮,思绪完全处于放空状态,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从未离开过陈燃……
很多人都不相信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叫一见钟情。也许只有在十六岁这样懵懵懂懂的年纪,才会有人选择义无反顾,愿意一见倾心地爱上一个人。
陈燃终于上完了他教学生涯的第一节课,大汗淋漓。出汗不只是因为天气闷热的原因,他实在没有意料到省重点高中,还有这么一个闹腾的班级。刚才的一节课,他就没找到几个认真听课的人,有传纸条的,有睡觉的,还有几个女生竟然嚣张地化着妆……
还有一个奇怪的女生,一直盯着他看。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在专心听课,可是后来才发现,她一节课几乎就没动过……
孙冬青不记得他上了什么内容,但她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你若盛开,清风自来’,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还是个文雅书生,他还真是挺特别的。她暗自想着,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了温柔的弧度。
青春时代的女生们,有人喜欢阳光开朗的篮球少年,有人喜欢风度翩翩的绅士男生,不巧的是,陈燃这样令人费解的混搭风,恰恰吸引了冬青对他的关注。
不过更巧的是,语文是冬青最厌倦头疼的科目。她喜欢数学和物理,就是不喜欢读那些文绉绉的、读起来绕口又难以理解的词句。以前“灭绝师太”上课的时候,她一般都在和后桌的程昊传小纸条。
冬青的第一步计划,先努力把语文成绩提上去,她知道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引起陈燃的注意。像她这种语文困难户,只要稍微在基本功上下点功夫,成绩必定是突飞猛进的,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那都是不可能的。
慢慢地,她开始静下心来读书,有时候一坐下来,就是一个下午。她甚至,拒绝了程昊生日宴会的邀请。
她还依稀记得,程昊当时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甩下一声“随便你”便匆匆离开。他们的关系在渐渐疏远,他们不再是以前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其实这些冬青的心里一清二楚,她对程昊也是满心的愧疚。但只要她一想起陈燃,别的什么事情都被抛之脑后了。
当班长通知孙东青去陈燃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心简直都要蹦出来了。她开始幻想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开始这段谈话,他会用什么样的语言称赞自己……她径直冲出了教室,这一刻她只想快点见到她日思夜想的男孩。
程昊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欢脱潇洒的背影,不屑地说了一句“有什么可稀罕的”,便埋头睡去了……
孙冬青急冲冲地赶到了陈燃的办公室门口,向里探了探头,只有他一个人在。她的心头仿佛小鹿乱撞,她愈发紧张,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陈燃不经意地抬头见,看到了傻站在门口的女生。“孙东青,你站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来?”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心想自己难道这么令人恐惧?
“你这次总体成绩不错,语文的单科分数进步也很大……”孙东青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夸自己,禁不住得意地笑了。“可是,你的作文写的太离谱了,你写的这是言情小说吗?”孙东青面对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被泼的哑口无言。那明明是特地为他写的文章……我最思念的人……
“这不是言情小说,这是我写给你的。陈燃,我不想你当我的老师,因为我喜欢你。你只是给我们代课一个月,那是不是意味着,一个月之后,我们可以在一起?”孙东青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听到陈燃这么误解她的心意,她真的急了。忽然之间脑子一热,这么肉麻露骨的话,她竟然能说出口。
这一次,换作是陈燃傻愣住了。他从没有过师生恋的念头,况且……
直率的表白过后,孙冬青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教室。她刚坐下,程昊就从睡梦中醒来了,揉了揉眼,戳了戳她的背,示意她转过身来。“孙冬青,你不会是看上陈燃了吧?你是不是疯了,师生恋都敢玩……天涯何处无芳草,比如……”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从那以后,程昊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缠着孙冬青了,只是他还是会在她有难处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他选择了默默守护她。
或许很多时候,在很多段感情中,都会有一个人,不是感情的主角,却往往付出的,比谁都多。他不问结局,只愿你一直安好。
陈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连着好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他只是想在这一个月里安安心心地给学生们上课,毕竟他能教书的时间也只剩这么一点了……他想了好几个晚上,到底该怎么委婉地拒绝孙冬青的表白,才能让他们之间不会尴尬,但他伤透了脑筋,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这一件糟心的事情还没解决,程昊的母亲又突然来访。陈燃丝毫没有准备,只得硬着头皮接待这位看着就十分精明干练的母亲。
“陈老师,我这次来学校没别的事,只是想给程昊办个转学手续。”程昊的母亲一进门,就把来意说的一清二楚。“我和他爸离婚了,孩子跟我,我准备带着他移民加拿大了。”说到离婚的时候,她的眼里终究还是流露出了悲伤的感情。
陈燃心想,过不了没几天,他也要离开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班里,还要少了一个学生。他不禁心里有些失落与感伤。
程昊要走了的消息很快在班级里传开了,他平日里要好的几个哥们儿提议给程昊开一个欢送派对。陈燃想起自己当初告别同学时的不舍与遗憾,对这时候这群孩子们的内心,感同身受,他也帮着筹划着这次派对。
人是一种内心很矛盾的动物,明明是依依惜别的时刻,实际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悲伤与不舍,却还要在派对上强颜欢笑。
后来,所有人都喝的烂醉如泥,只有孙冬青滴酒未沾。程昊知道她不喜欢酒味儿,所以不让别人灌她酒。
“孙冬青,我真的要走了……可是我放不下你。一直以来,你把我当作好哥们儿,可我对你的感情,不只是友情那么简单。我曾经想过和你表白,可我又害怕你拒绝我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其实那一天,你去办公室的时候,我偷偷躲在门外。你和陈燃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见到他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你看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可是我不在意,我只是想默默地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不让你有难过的时候。可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守护你了,对不起……我知道这几天你过得很不开心,因为陈燃快走了,所以我没有提早告诉你我要离开的消息。我不想看到你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走了以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但你要记得,你有一个好哥们儿,不管你做什么,他永远都支持你……”
程昊喝醉了,但孙冬青知道这些话,是他的真心话。她有何尝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用心良苦,只是她对陈燃,爱的太深了,难以自拔。
程昊走了,陈燃也要走了。
他只给孙东青留下了一纸书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很久以后,听别的老师说,陈燃出国深造去了。
孙冬青,我走了。虽然那天你确实吓到了我,但还是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在青春岁月里,我曾经错过的轰轰烈烈。我想过拒绝你,只是面对你天真善良的面孔,我不知如何开口。很遗憾你不曾出现在我逝去的青春里,或许在那个时候,我还能有和你在一起的勇气。
那一天你离开办公室以后,程昊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你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他说如果我还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不可以答应你的表白,他不想看你难过的样子。可惜的是,我告诉他我有未婚妻了。很羡慕你们的单纯善良,和你们相处的这些日子,我也仿佛回到了我的过去的青春里,没有目的地爱着一个人,不顾一切,只可惜我回不去了。我要结婚了,祝我幸福吧。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再见了。
看到信的最后一段,孙冬青已经控制不住眼眶中涌出的热泪。她喜欢的人,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程昊,原来曾经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却在和他相处的时间里对他不闻不问,就连最后的告别,也是姗姗来迟……
没有了她喜欢的人,也没有了喜欢她的人,孙冬青的生活里,泛不起一丝涟漪,平静如水。她心想,也好,终于有时间,慢慢去领悟那句“你若盛开,清风自来”的韵味了……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孙冬青,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