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初中毕业后没多久就和我爸结婚了,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她身上却有着农村人特有的勤劳俭朴,能吃苦不怕累的品质。她勤奋能干,踏踏实实过日子,一步一步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地越来越好。
我妈经常沾沾自喜地跟我们说,要不是娶到她,我爸的日子够他受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爸娶到她是他的福气。她总是说,过日子要学会算计,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我们那里的方言,算计一词有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的意思)平时总是告诫我们要勤快,不能年纪轻轻就好吃懒做,然后又会说咱们村那谁谁,平时不好好干活挣钱,天天瞎晃荡,日子过得多穷啊,连媳妇都娶不上,另外一个那谁谁,人家多能干,多会过日子,你们要像这样的人学习。
我上高中的时候,应该是高一吧。我们那里开始流行扎穗子,我们那叫穗子,学名是流苏。镇上有渠道的人会从工厂拿很多扎穗子的材料:红线,黄线和圆柱体的塑料壳,再把这些材料分给很多人,让这些人扎穗子,给这些人手工费,然后把穗子拿给工厂,自己赚抽成。穗子分大穗子和小穗子,大穗子一个五分钱,小穗子一个两分钱。当时不光有穗子,还有一些头花,手链之类的,也是按个算钱。
后来一年四季,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去镇上拿材料扎穗子,赚点家用。勤快点的话,每个月都能赚好几百甚至上千。那几年我们村扎穗子的热情特别高,尤其是夏天和冬天,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边聊家常边扎穗子。
我妈扎穗子,我是放假回家后才知道的。那时候刚兴起扎穗子。我看到家里一个大袋子里放了很多红线、黄线和棕色的塑料壳,问我妈这些是干嘛用的。我妈特别兴奋地说,这是扎穗子用的,然后跟我讲了怎么样扎,先放哪种线,再放哪种线,怎样缠绕,一个给多少钱,还让我看她扎好的穗子,也是用一个大袋子装着。我拿起一个穗子,用手拨弄着,一个两分钱,我妈这是扎了多久才能扎这么多啊。
我问我妈,她什么时候开始扎的,扎了多久了。当时我家还干着生意,家里挺忙的。我妈说,她都是早上四点起床,先做好饭,然后开着灯,坐在灯下扎,等到七点,她手边就已经放了一小堆扎好的穗子。晚上吃过晚饭后,再接着扎,一直弄到十点多才上床睡觉。
那时候是冬天,为了扎穗子,我妈四点多就起床。白天忙着生意没时间,晚上就接着扎。听着我妈的这些话,我心里很酸涩,我知道我妈这么辛苦就是为了多挣点钱贴补家用。那个时候我爸每天要上班,家里的生意基本上全是我妈撑起来的,本来生意就够忙,够累的,她还要自己挤时间扎穗子。
我当时感觉特别心酸,特别心疼我妈。因为熬夜扎穗子,我妈的视力也是从那个时候慢慢下降的。我仿佛看到了,昏黄的灯光下,我妈一个人坐在门口,旁边放着扎穗子的材料,另一边放着扎好的穗子,我妈的手来来回回不停的忙碌着,有时看不清,还要把穗子放眼前,眼睛仔细瞅着,她的脸上没有辛苦的表情,有的只是又扎好一个穗子的喜悦,这喜悦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我妈勤劳俭朴的象征。
以后每次回家,我都会帮我妈扎穗子。我们两个人干活特别快,几天就能扎好一袋子,每次跟着我妈去镇上送扎好的穗子的时候,我都能看到我妈非常高兴。
等我上大学以后,扎穗子就没有那么流行了。家里的生意比以前更忙了,我妈就没再扎穗子,她眼睛近视地厉害,也没法扎了。我总是觉得我妈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熬坏的。今年我弟结婚的时候,我妈在我弟的婚房里挂了两个大穗子,这是用她以前扎穗子剩下的线做的。两个红色的大穗子上有黄色的双喜字样,挂在婚房很醒目,我觉得特别好看。
直到现在我还依然清晰地记得我妈当时给我说她怎样起早贪黑扎穗子的事,脑海中会不时想象我妈当时扎穗子的情景。这些话时时触动我的心,激励着我用功读书,努力工作。我妈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生活的大道理,她是我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