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

一个陌生男人的来信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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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里有着尚不存在的地方,痛苦会进入这些地方,以使它们能够存在。

——莱昂·布洛伊


谨以此文献给爱着和将要爱着的人,过去未来爱如是不变。
趁着现在我们还活着,
好好爱我。

“皇上有令,我等特前来迎接千寻公主。”

那队士兵一边跪地大声言道,一边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缓慢地起身。

然而,就在待要接近千寻公主软轿前的侍卫之时。突然光影一闪,唰唰唰,极快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前头三名侍卫还来不及反应之际,直接一举刺穿那三个侍卫的身体,当场而亡。

后面的侍卫见状,当即冲上前来,纷纷拔出佩剑,厉声喝道:“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那些士兵目露凶狠之色,下手飞快,和侍卫厮杀了起来。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侍卫,我冲软轿中人大喊道,“公主快跑,有刺客,快跑!”

这时候一名刺客长剑挥来,我手无寸铁,情急之下,只得用手握住刺将来的利剑,顿时手上鲜血淋漓,利剑的剑锋一下子划开了手上的皮肉。

“公主,快跑,快……”我依旧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卡,卡”旁边一声卡,伴随着一片掌声,导演半眯着眼笑嘻嘻地说,“0K,一条过。”

于是周围所有的人都笑了,躺在地下的死尸也迅速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我边走边用纸巾擦拭着手上的血,当然那并不是真的血,而是蕃茄草莓果酱和止咳糖浆。

今天的戏就拍完了,领了盒饭和结算的工钱,我就奔家去了。

我,23岁,女,长得还算可以。北漂,孤身一人在人潮涌动佑大的京城,混迹于各个大大小小的剧组跑着龙套,串戏演着各个不同的几乎没有名字的小角色。妄想着也许有一天也能混出个样子,出演一个有名字的主要人物。

打开破旧的房门,我走了进去。这个老式平房是我才租住的,以前和人合租,实在太吵闹,我一咬牙,花了好几个月工钱租下了这间老式独居平房。这里清静又偏僻,外面还有一条长长的小巷通往里面,内巷里除了住户走动,几乎鲜有外人来往。

今天却似乎有些不同,门下静静躺着一封信,说明今天有人造访过。我捡起信,随手一扔,先吃饭,剧组发的盒饭早已经凉了。

手机响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格子,什么时候回家啊?你钱够不够花呀?没多久就要过年了,早点回来,春运人多票不好买!”

“妈,我知道了,钱够花,票不好买,那我就迟点回来吧!妈,我忙,回头再聊哈。”在电话里,我可不敢说我还没有吃饭,那她一定会在电话那头唠叨半天。

我胡乱扒拉了几下,一盒饭菜里躺着几片半肥半瘦的肉片儿和豆角儿。我早就饿了,今早开工早,凌晨三点就去了片场,早饭也没来得及吃。现在时间已是下午两点了,用开水泡了饭菜,将就填了肚子。

外面阳光正好,我将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户敞开,居然还有鸟飞过檐,啾啾地鸣叫。在阳光的照射下,冬天的空气也似乎少了几分寒意。一切仿佛都很美好,包括我今天勉强管饱的饭菜,幻想也变得更美味起来。

这个城市里虽然四处高楼耸立,空气却污浊不堪。一到晚上,更是四处散发出一派腐靡颓然的味道。还好,我住在僻壤,除了房中陈旧的气味,那些味道都与我无关。我仰头望蔚蓝天空中的浮云朵朵,它们正以最优美的姿势大片大片蔓卷过城市的上空,悄无声息。我懒洋洋地拿过那封信来,随手撕开信的封口展开信纸,心里想着,看看这又是哪个商家发来的宣传单。

信纸展开来,映入眼的却是这样的话。

“余非,我是井之。我后悔了,当年离开你选择出国留学。三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这三年来,心里始终空空的,不知道缺了什么,我一开始以为只是身处异乡的孤独和寂寞。当年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让我崩溃的原生家庭。我原本想是卸下我的所有,成为另一个我,以此可以得到喘息。可笑又错误的是,怯懦逃跑的我,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事与愿违。
尤其在赴美留学第一年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除了质疑和鄙视,要么就是不得不的妥协屈从,以及因剧烈撕扯的如焚痛苦。那些声音狂卷袭击着我,呼啸而过。而真正令我窒息到绝望的,是对你的无尽无望的想念。原来我还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我不是一无所念。
小非,分离让我更加明白我是多么爱你,也许,我已经再没有资格言及什么爱了。你已是根植于我心底的土壤。无论时间多久,世事如何转变,无论我和你两个经历多久的久别,那些属于我们的日子都是如此清晰而美好。
我还记得与你最初相遇在熙攘的校园,你朝我微微地一笑,凝视我的那双最清澈的眸子,已洞穿了我的整个世界。命运之神的手就攫住了我,世上从此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于千千万万人中,早一步,晚一步,就遇不到一个似你一般的人了。纵我毕生流离,予亦念念不忘。
只是破碎不堪的我还是错失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你。恍然间,三年半时间好像就是眨眼间,一切却已经过去,很遥远了。时间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东西,他沉默着是那么残忍同时又那么美好。
这三年半的每一天,我不再记得很多以前的事情。我忘记了我父母的战争和亲戚以及邻里间的流言荼毒。我忘记了母亲晚上传来的凄厉惊声尖叫,忘记了7岁那年她用花瓶砸破了父亲的头后被父亲推下楼梯的瞬间,也忘了她的头,她的身子撞碰在地板上发出震聋耳膜的咚咚声响。眼前再看不到她流出的红色液体,那些东西溅射在白色的墙壁上,落下点点斑驳的渍迹。闻不到在那个家里,生活的每一天仿佛都会散发出的浓稠而令我窒息的气味。
我再也不用一边流泪一边张开双手去抱住父亲,跪在满地碎瓷片里,任凭暴怒的他的厉声喝斥和重重的责打。而我早已如是那满地碎瓷般破碎无全了。
任他们去苦苦挣扎,自戗自茧自缚自欺欺人。现在,我只是我自己了,可是没有了你的我是不完整的。我没有希望没有梦想的活着,只剩下长夜的黑暗,无尽的孤独,没有天亮。如果说,我心里还留有什么,那就是你,是关于你的所有的记忆。念着你的名字,也成了我活下去的动力,在更深更漫长的暗夜,在狭窄而拥挤的过道,在我只残剩的孤独而粗粝的余生。
在多少个失眠的深夜里,我赤着脚走在积满尘埃的地面上,独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与地板摩擦着我的寂寞。听到隔壁房间里床上肉搏的动静,或者街道上酗醉的人们时而传来的歇斯底里哀嚎哭泣和放浪形骸的狂笑声。
生活周而复始。当一切变得越来越丰富,可悲的却是,我的心却愈发凋敝,空空荡荡。路过的车子,车窗上的反射的光影,街上路人穿着呢子大衣的样式,甚至是有人递送过来的名片上的名字……让我一切都想到你。我的身体是漠漠沙漠,饥渴难忍,伤痛是枝芽在枯藤间缠绕发芽滋长。
那一年的协奏曲,钢琴和提琴的声音一直在我耳朵响起。梧桐树的夏,已回不去了。忽然一场大雨,我冲进雨里,就让冰凉的雨水淋湿我,让我清醒,因为我早已失去了你。
然而,我并没有清醒,却愈发想念你,更渴望再一次可能靠近你。靠近你的一切,你的眼,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发,你的手,腰肢,你的唇,皮肤,你的整个生命。你是这世上最温柔美丽可爱的女子。在你最美好的时候,你爱上了我,可是,我却转身离开辜负了你。
直至现在我才明白,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悲喜。我想要的很少也很多,只是一个你。其实不过如此,见想见的人,爱想爱的人,与你厮守一生不离不弃。可是最终,我还是错过了你。
愿小非你一切安好无羔喜乐无忧。
井之 上”2019.1.12

看到此处,我慌忙翻来信封,只见信封上端端正正用俊秀的字体写着,“余非 收”,信是从国外寄来的,收信地址却是这里。

这不是我的信,是余非的,应该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的,我想。我忙把信重新装好,用胶水好好粘上封口,除了信封有一点破损,勉强还行。我心里有点抱歉,毕竟一不小心偷窥了人家的隐私,便又仔仔细细地把信封弄了又弄,让它显得更平整一些。

第二天,我没去片场,一大早等在巷子口。看到送快件的人来,我立马迎上去对他说,“这封信送错了,是余非的信,送到我那了。”“哦!”那人应了一声,接过去看了一下,说,“没错啊,是这地儿,余非,余非的信。”那人高声叫了两声。

突然隔壁有人说,“别喊啦,余非早死了。”我心里一沉,突然像有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送快件的人愣了一下,只听他又说,“那她家人呢?”

“已经搬走了。三年前,那小姑娘出了事后就搬了。唉,多好的小姑娘啊!正是花一般的年纪……″那个苍老的声音又说。

送快件的人点点头,不再问,人就要走了。我却急了,问,“喂,这信,这信,怎么办?”他说,“退回去。”

我难受得很,又不知该做什么。我慢慢向屋子走去,隔壁有人走出来,是一个鬓发霜白的大爷。

我突然冲他问,“余非怎么死的?”

他一愕,眼睛有点迟疑,看了我好半响,缓缓地道,“三年前,余非在学校交往了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要去国外留学,就是出事那一天走。她一知道,匆匆忙忙打车赶去飞机场送他。半路上,车子出了车祸,被一辆大货车撞飞,司机和她两个人都当场身亡。苦命的孩子,走的时候才刚刚20岁。她走后,她母亲整日整夜的哭,哭得全巷子里的人都听得见……后来,她因为想念女儿得了抑郁症,差点人就没了……还好抢救了回来。再后来,她父亲怕她母亲睹物思人,病久治不愈,就卖掉老房搬走了。”

他缓缓地说着,用因苍老而显得沧桑沙哑的语调,只像在说一个故事,寒意却一点一点地蔓延没来由地渗入我整个身体,直至我的四肢冰凉,除了心脏处其他全凉透了。而胸膛里却似焚起一把烈火,熊熊燃烧剧烈跳动,把心脏灼得好疼。

我走回了屋子,房间里空空荡荡。一整天,我脑子里全部都是信上的字语。那个叫井之的人还在异国他乡想念着他的爱人,却丝毫不知她已经身故多年,而且起因也有他的缘故。

井之,再也见不到他的小非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但凭着心里的一份念想和牵挂着另一个人,在这世上努力活下去。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

井之的信,余非是看不到了。余非的父母也再也见不到她们可爱的女儿。他们虽然失落了与生命骨肉紧紧相连的人,可是那份挚爱依然在心底,永远不会失落。

我头脑昏沉,胸口闷闷得堵的憋慌,在床上躺着睡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决定出去散步。当我走出屋子走出巷子,仰头又望见大群大片的云层掠过城市的天空。

我又记起年少时放学后,因贪玩而迟迟未回家。走到家门口时,父亲正站在寒风中等着,满地枯叶被风卷着打旋儿。天空中也是这样的一大片一大片,乌的和白色云层急速掠过。我低下头踏进家,不敢看父亲一脸焦急的表情,他也从不责备我,只是轻轻地说,“回来啦!就要吃饭啦。”

我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亲切的声音,“格子,闺女,啥事啊,”“爸,妈,没事,我明天就回家来,早点回来过年。”我轻轻说。挂了电话,我长长吁了一下,憋堵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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