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嗨!黑蛋
黑蛋出生在一栋大厦里,准确说是大厦五楼卫生间吊顶一处翘起的缝隙里,那时节正好是早春的尾巴,大部分时间都是冷的,黑蛋在小黑屋里却有了知觉,好几次按耐不住躁动的心,想早点出来瞧瞧,可都被隔壁声音阻止,那时它还没有名字。
“我说你啊,莫慌着出来,要不冻死你!”隔壁声音说。
黑蛋拱拱身子说:“不冷呀。”
“不冷?你开门试试!切!我说你啊,真是啥也不懂。”隔壁声音说。
黑蛋说:“啊?不懂啥?说我听听呗?”见隔壁没反应,黑蛋又重复问了一遍。
“啧啧!告诉你啊,我们这门一次性的,打开就合不上,不少兄弟姐妹都提前出去过,结果一开门就喊冷啊冷啊,过一会儿就没声了,所以啊,别怪我没提醒你。”隔壁声音说。
黑蛋问:“啊!?我怎么没听见?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隔壁说的。”隔壁声音说。
“那你隔壁咋知道的?”黑蛋又问。
“听隔壁的隔壁说的!”隔壁有些不耐烦。
“那隔壁的隔壁……”黑蛋没说完,隔壁吼了一嗓子
“你烦不烦?没完没了啊?爱信不信。”说完隔壁的鼾声就响起来,任黑蛋再怎么“喂”也没反应。
黑蛋不再动弹,隔壁的说法似乎有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可黑蛋控制不了心动,不仅动得厉害,还愈发强烈,好像随时会从胸口蹦出来,这让黑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咱们这只尚在襁褓的小黑蛋,居然有了种人类称之为“纠结”的感受,虽然它自己并不知道。不过最终好奇心大过害怕,他想到一个主意,既然门一开就合不上,不如露个小缝,如果冷就用脑袋顶住!它忽然很想为自己的聪明鼓掌,但碍于房间过于狭小,手脚施展不开,也就作罢。想到就去做,黑蛋便兴致勃勃地开始第一次冒险……
“噗”的一声,门上裂开一道小口,强烈的白光攒紧冰冷犹如重拳般轰击它的脑袋瓜,身体立刻就觉着不对劲。
“靠!!隔壁说得对啊!”不及多想,黑蛋赶紧用脑袋顶住缝隙,身体这才慢慢恢复活力,不过脑袋可就遭大罪,像无数根小针在不断地扎,黑蛋想,扎脑袋总好过扎全身,就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可真有死的感觉。那股子心动早已化作满满地求生欲,它安慰自己说:“快暖了,快暖了,挺一挺就过去啦!”它一直重复着,片刻后,针扎的感觉居然消失,黑蛋激动:“这法子真灵!”求生欲又转成心动。可实际呢,只是刚破蛹时,身体又软又潮湿,自然怕冷,但风干后,脑袋表皮硬化,也就有了抵御寒冷的条件,只是黑蛋那时并不知道。所以啊,在那吊顶缝隙中一排排整齐的小黑屋里,有了个硬脑袋,软身子的怪家伙。
时间一晃,天气转暖,那块满载小黑屋的吊顶上热闹非凡,在南面的片区里,黑蛋首个跑出来,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隔壁那位好心提醒的伙计。
“喂!可以出来啦!不冷啦!”黑蛋说。
话音刚落,周围一圈小黑屋都发出破门声,黑蛋竟分不清哪个才是和他说话的那位。
“哎哟喂!冻死了,还说不冷!”
“刚才说话的是骗子!!”
“它就是想害死我们吃独食!!”
“千万别出来!不要信它的鬼话!”
“……”
咒骂声此起彼伏,几十个破门而出的伙计里,不少连翅膀都没来得及长出来,就僵在原地,剩下成功振翅的,也是骂着街飞走了。
“我说你们啊!就是不信邪!”唯一一个没动静的小黑屋发出了声音。
黑蛋一听,没错,是你了。
“喂!真可以出来,你听!”说完就嗡嗡地振翅。
隔壁犹豫一阵,说:“这声音没错,真的可以出来?”
黑蛋边搓脚边说:“那可不,你看我冻死了吗!”
“那刚才说话的那几个?”隔壁问道。
“飞走了,几个冻僵的也长翅膀了,就是慢点。”黑蛋说。
“真没事?”隔壁问。
“没事!”黑蛋说。
“确定?你没骗我?”隔壁接着问。
“确定!”黑蛋说。
“我说……真没事?”隔壁又问。
“你烦不烦?没完没了啊!爱信不信!”黑蛋又气又好笑。
沉默片刻,唯一的小黑屋传来一阵滋啦声……
黑蛋看着它一点点伸展翅膀,身体逐渐硬化,眼睛慢慢成型,那伙计才仔细打量它。
“呀哈?!你这脑袋怎么回事?”那伙计说。
“哈?”黑蛋下意识的地搓搓脑袋。
“真黑!不一般的黑!”伙计说。
“黑?!”黑蛋诧异。
“我说你啊,看看那几位,可没你这么黑。”伙计说。
黑蛋看看旁边,又看看他,说:“看也没用啊,我哪知道自己什么样?”
伙计摇摇身子说:“得了,那叫你黑蛋吧。”
“那你叫啥?”黑蛋问。
“我叫……叫我聪蛋吧,聪明的聪!”聪蛋说。
黑蛋一琢磨也有道理,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叫聪蛋,这伙计至多算个稳蛋。不过名字这事吧在黑蛋们的意识里也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吃饭!于是黑蛋与聪蛋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属于它们的食堂——五楼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