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去一边搬了张凳子,在母亲身边坐下,笑着说:“妈想的对着。孙老师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红缨说,夜校上课最好不要中断,要是中断了,忙假过后再恢复就困难了。所以就没定下来。孙老师的意思,是让红缨回去后再跟耀全叔说一下,看耀全叔啥意思。反正孙老师星期天一早就走,只剩明天一天了。”
张长玲一边捺着裤腿缝子,一边说:“就是张红缨爱猴反,她马上就当民办老师了,夜校以后还有她的啥事?还只个轻狂!”
银花说:“妈,你咋这样说红缨呢?她是马上要去当老师了,但是人家说了,一放暑假,还要继续给夜校上课,还不要工分。”
张长玲说:“光眉子话谁都会说!我现在一想就着气!当时我都伤心糊涂了,你婆埋了以后,人一说我才明白了,你婆还不就是张红缨跟汪衍华给害死的!”
银花说:“妈,你这话就有些麻明!我婆过世跟红缨有啥关系?都怪我婆爱喝个酒,没趁住,才喝多了。人家那么大个事情,总不能把每个人都照看到头吧?”
张长玲说:“张红缨给你灌啥米汤馍了?你就向着她说话?”
银花说:“我不向着谁说话,我向着理说话。”
张长玲说:“好,你有理,我不说了,该行了吧?我也只是发个牢骚,过个嘴瘾。就你大那怂木乃子,慢说是事情过去了,就是当时你婆死到他们屋里,你大都不敢言传。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咋?”
银花笑了笑,跟母亲说:“妈对着呢,该行了吧?——我去跟瑞年说句话去。”一边说,已站起身来,朝瑞年的床铺走去。
郭瑞年早已一咕噜坐了起来,大声问:“二姐,啥话?是不是问我要气球呢?我给梅子了。”
银花一惊,心里咚咚乱跳起来,两步走到床铺跟前,低声说:“你给梅子弄啥?”
瑞年尚未回答,张长玲又说开了:“你两个说啥?啥气球不气球的?多大的人了,还耍气球?钱是好挣的?”
银花急忙说:“妈,不是的。是我前一向到唐家河去,捡了几个气球,瑞年看到了,就要了一个。”
话音未落,瑞年却早已掏出“气球”吹开了。
银花看了母亲一眼,却见她正朝这边看过来,脸一下子白了,就急忙跟瑞年说:“吹啥呢,不吹了,我有正经话跟你说。”瑞年便真的不吹了,将“气球”放了气,又装进衣兜里。
银花终于松了口气,往床边一坐,笑笑的看着瑞年说:“晚上孙老师给我说了,他知道你说不念书了是气话,说你明天去上学也行,等收忙假了去也行。”
瑞年说:“我是真的不念了。”
银花说:“没名没堂的,你不念书了,也不是个事呀!你虽说个子长得高,但也只是个半桩子娃,你说你不念书了在屋弄啥?”
瑞年说:“反正我不念了,也不会吃闲饭的。到时候你看!”
银花又说:“孙老师都说了,你性子烈一点,他不会怪的。就是觉得你基础好,要是真不念书了,怪可惜的。如果你不愿意在石门沟念,他都可以联系,叫你去公社中心小学念。刚好忙假一完红缨就去中心小学报到了,还能照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