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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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和老冰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铁哥们儿。

那天,我们共同的哥们儿结婚。原本是喜庆的事,不免会喝一些小酒,哥们儿之间也会豪情万丈的声称不醉不归,无可厚非。

在酒桌上,我在老冰的右手边坐,一方面可以相互照应,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一桌上我也就认识老冰这一个人,若不坐在一起,对于我这种不擅长交际,又这么有韵味的美女,也真是够尴尬。

老冰对面坐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看就不怎么友善,从宴席开始的那一刻,就一个劲儿的想尽办法敬老冰酒,说敬都太斯文了点,还是用灌字比较恰当。

气氛立马诡异起来。不是红酒,是白花花的白酒!那可真是一杯接着一杯,看着这架势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刚开始,我也只是自个儿保持着淑女姿态安安静静的吃菜,时不时的看看脸色绯红的老冰,心里顿觉心疼,这样被人灌酒,还陪着笑脸,也够难为他了。

所以在对面那个五大三粗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杯子灌老冰酒的时候,我拿开自己怀中的手包,一跃而起,夺过老冰手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当时的豪情万丈真是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并不忘补上一句,只和老冰一个人喝酒多不仗义,我替老冰干了。

或许是夺的有一些猛了,连老冰也没有反应过来,酒就已经灌进了我的肚子里,瞬间,有一股辛辣的暖流冲上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足够的量,满满一杯。

老冰那惊讶的表情是我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清澈而温暖,要多温情就有多温情。

原本想着这样对面的男人该收敛一下了,谁知他变本加厉的灌老冰酒,理由从原来的寒暄,到后来的客道,再到后来的敬老冰的老爸老妈爷爷奶奶,甚至祖宗十八代都敬了一遍,最后敬酒的理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倒吸一凉气啊,祝你,老冰,和沐沐早日分手!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看来这哥们儿和老冰之间有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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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我陷入浮想联翩,并对老冰竟然有事情隐瞒我耿耿于怀时,只听一声巨响,酒瓶碎了一地,我本能的起身护住老冰,谁叫我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呗,不仗义这事,说什么我也是做不出来的。

老冰把我推到旁边,仍旧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对面的哥们儿,想要伸手去安抚他,暂且叫他A吧!却被A一把甩开,老冰的手就这样撞到了桌上的酒瓶。啪,又一声巨响,旁边桌上的人像看一场精彩演出似的向我们这边行注目礼。

这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站了出来打圆场,但早已怒火冲天,脸都黑了的A,喘着粗气,谁也阻止不了这样的一场毁灭性的灾难,男孩默默的靠边站。

眼泪从五大三粗的男人A眼睛里淌了下来,那个场面是我见过最壮观的婚礼酒席,我们和新郎官打声招呼,快速撤离,不能搅乱了人家的婚礼啊!得积这个德!

老冰走过去扶A,仍旧被甩开,只见他自己晃晃悠悠的走出酒店,后面跟的是我和老冰。

我们走出酒店,跟着A一起来到了理工学院的操场上,两人抱头摔跤,我没有上前去拦,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用语言就能够解决的,索性就让他们用拳头来解决吧!

我坐在一旁绞尽脑汁的去回忆一个叫沐沐的女孩。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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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后来老冰的回忆里,那个叫沐沐的女孩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也只是模糊不清。

我和沐沐只见过一面,老冰每年过年不管有多忙,不管有多少朋友在他家里聚,他总是会抽出来一些时间骑上他能闪瞎眼睛的绿色山地车,穿过五条街,不请自来。

每年都是他一个人,那年,老冰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其貌不扬,但却温柔礼貌的女孩。和老冰一块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打趣道,老冰这脱单的速度都可以申请世界杰尼斯纪录了。

老冰介绍道,沐沐。在两人对视的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温柔,但我能看懂的是,那个眼神里有些许的苦涩。

不用招呼老冰,对我家的熟悉不亚于对他自己家,但得招呼老冰身边的沐沐,转身给沐沐倒水,老冰夺过水杯,亲自倒了起来。

闲聊几句,老冰便带着沐沐离开了。

我并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老冰最后的一个女朋友,他总是没个正形,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沐沐也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并没有多留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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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只记得老冰在后来的两年里,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干干净净的,连影子都没有。

两年后的除夕,老冰才出现在我家门口,还是两年前的黑色皮衣,但已经明显有脱落的现象,头发也没有搭理,长了,乱了,屐着一双破旧的拖鞋,好像很久都没有刷过了。

老冰手中提了几个柚子,在手中打转转,盘旋着,始终没有静止下来。

老冰知道我爱吃柚子,但从来没有给我买过,每次我总是开他玩笑,柚子是不是都给漂亮女孩了,每年来我家总是空着手,你好意思吗?老冰总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死样子。真想抬手甩上去。一脸坏笑的老冰也心领神会的装腔作势求饶。

老冰进到客厅便直奔主题,毫不客气,也许真正的好朋友是不需要任何客套的,任何时候都可以直奔主题,毫不违和。

借我点钱,有多少借多少。老冰乞求的眼神里再也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显得苍老了很多。

没问什么原因,直接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银行卡递到老冰的手里,密码没有变。

说完,老冰便飞快的冲出了我家门,门被老冰健步如飞的身体撞击得声响巨大,堪比婚礼上酒瓶破碎的声音。

看着老冰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似的疼痛。我们的青春就这样被岁月上了并不精美的锁片,写下,岁月的诗篇,祭奠那些被岁月早已改变了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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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老冰啊老冰!

你怎么那样的让人心疼呢?

再一次见到老冰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老冰电话里约我出去喝酒,在我们曾经常去的酒吧,但已经换了老板,酒吧再也不似当年,风韵未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时过境迁后面永远要跟着一个物是人非了。

沐沐走了。老冰没有任何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走了?去哪儿了?我还一头雾水的傻问。

去了天堂,白血病。化疗了两年,终还是未能挽回她的性命。

老冰意味深长的吐了一口气。云雾缭绕的,廉价的香烟散发出来令人不适的烟气在这一刻并没有显得突兀。

我握着酒杯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杯子就这样的离开了我的手掌,掉落在地板上,随即碎了一地。

老冰终于开口了。

我和沐沐并没有谈恋爱,当初她来找我时,我们仅见过一面,并无太多交集。说来也怪,我就这样被她的故事给感动了,决定帮这个女孩度过难关。

她得了白血病,想尽一切办法让男友离开她都未成功,最后,她想到唯一能让男友死心的办法就是她即刻便有一个新男友,然后她就想到了我,我们是在酒吧里见过一次面,相聊甚欢,但并没有想过会有以后。

就这样,答应沐沐的当天,我便和她一块找到了她的男友 ,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A转身离开,沐沐松开了老冰的手,让老冰赶紧回家吃饭,不要管她。

可老冰那里是那种不讲情义的人,更何况是一个患了重病女孩。一照顾便是两年,期间,沐沐试图逃离过,消失过,都被老冰用各种途径找了回来,作罢,任由老冰的体贴照顾。

两年后,沐沐走了,彻底的走了。

老冰说完,混合着泪水的威士忌被老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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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在理工的操场上,A告诉我们,这是他和沐沐相识的地方,有着那么多的甜蜜的回忆,历历在目,眼泪再一次从A的眼角流出。

老冰看着五大三粗的A,想要开口,终是没能开得了口。

夕阳暖洋洋的洒向我、老冰,还有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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