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仙逝了。
他没有留下一丝的遗憾去了天国,去寻找四十年前离他而去的二妈。
说是叫二伯,其实是按照村里本姓氏内的班辈排序叫的,与我早已是出了五服的本姓人家而已。
按照祖先留下来的传说,我们的老祖先在秦始皇嬴政主政天下时,就来到渭河南岸大王古镇的运漆河南塬上(后来后汉时著名的眉邬岭),与李、刘、弋三姓人家共同和睦居在村中。祖先迁徙来到此间时,夫妻二人带着三个孩子,由此形成了如今氏族中的长门、二门和三门的族系格局。以至于过红白喜事时,沿袭着请主事的人都只请本门人的习惯。二伯是三门的人,所以过世后,我们二门的人都不会去挖墓,基本上也不去帮忙料理丧事。
二伯今年八十四岁,也应验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叫你商量事”的门槛之说。但对他来说,这一生应该是很骄傲的,尤其是到了晚年,那比儿媳妇还要贤惠孝顺的孙子媳妇,天天端屎倒尿,喂饭喂汤,简直叫村里人羡慕不已。据说孙子媳妇刚进门时,发现公婆对老人不太好,于是在饭做熟后,给一家人都把舀好饭放在案边,然后端给她爷,公婆发现后说她怎么不给她端饭时,孙子媳妇说,你过去给我爷都不知道端饭,我学你呢。公婆被噎住了,从此也慢慢地改变好了。确实是二伯老年的福份呐。
打我记事起,就记得我家与他家只隔了不足二十米的距离。二伯是个中等个子,消瘦却也精神,说话快言快语,办事精干利索,很能行的农家汉子。对我印象很深的,就是他会养蜂,记得有一次我去他家院子耍,光着的精脚片不小心踩在了一只死去的马蜂上,脚被蛰的生疼生疼,便哭了起来。只见他哈哈哈一笑,说道“哭怂呢,还是个牛牛娃,操心把牛牛哭掉了着。”但他手没有停下来,从厦房的土窗子上取了一瓣蒜,用半截砖一砸,把我抱在了怀里,用蒜泥在我的脚上搽着,说“去去去,能歘!一会儿就没事咧”,果然,肿胀很快就消了,疼的感觉没有了。
生产队时,他敢于说话,看见不对的人或事,就爱破口大骂,因此也是一位大家所不待见的人,可是每年的夏收大忙麦场上,还得他来经管安排。农活是难不住他的,不论是经管喂养牲口,吆车犁地播种,还是偷偷致富时养红芋苗子,他都精通得很。生产队解散后,他务作的庄稼更是叫人眼红不已,夸他真是老把式。
二伯一生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老伴离世早,在他既当爹又当妈的调教下,孩子们早已各自成家立业。
二伯去世后,按照民俗乡约,基本上就是七天后安葬。最前边是锣鼓队敲得震天响,是乡党们给他打开赴天国的坦途;乐队吹得凄婉苍凉,代表着无法挽留他的哀伤之情;众多的男孝子们在灵车前弯腰拉着牵布,牵引着灵车缓缓前行。十六位年轻的汉子轮番构成“八抬大轿”模样护扶着灵车,庄重肃穆地向坟地而去。
入土为安,留下的自有后人评说。如同其他同姓氏老人留下的印象一样,二伯至于我的,依然是本族人的性格特质,秉性耿直,办事干练,风风火火地勤劳,认认真真地过日子,开朗热情,宁折不弯的直脾气。
二伯走了,德范长存。
二〇一五年九月六日于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