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每个人都是害怕孤独的吧!这种孤独和身份地位,身材长相都没关系,孤独对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如同生命,它不会因为你有钱帅气就对你格外开恩。
老刘爱吃酸辣鱼,这是我们聚餐时恒久不变的菜式,他能一个人吃掉一整盆酸辣鱼,我们都取笑他对酸辣鱼的爱比对他女朋友们的爱专一。
老刘是个健谈的人,总是喜欢滔滔不绝讲他过去的故事和去过的地方,说词夸张,但幽默,所以大家都不介意他说的是否属实。有时也会有人质疑,他就绅士的看着对方微笑,然后淡定的说,生活何必这么较真。他虽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但岁月仿佛对他格外照顾,除了大笑时眼角深深的鱼尾纹,身材和长相都让他看起来像四十出头。
他也是个很神秘的人,我认识他两年多了,也没搞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在海边买了一幢小楼,租给别人开会所。那个会所只对固定客户开放,非富即贵,不是当地的达官贵人便是著名艺术家,我在老刘的带领下去过几次。
会所装修得很有品位,看着简洁清爽,但据介绍桌布都是纯手工缝制的,每一件使用的器皿或装饰的饰品都及其精细昂贵。我对装修一无所知,只在老刘指着一个角落里的陶瓷烟灰缸告诉我那个东西要三千大洋的时候郑重点点头。不过一个装烟灰的东西而已,我小心翼翼拿起细看,也并没看出它贵在那里,可见我天生不是富贵人。
会所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的墙上挂满紫藤,我们去的时候,正是紫藤开花的季节,淡紫色的紫藤映在蓝色的海面上。院子里一个平台延伸进海里,坐在平台的亭子里喝茶感觉像坐在海面上,脚下就是淡蓝色的海水。整个院子种满花草,一个很大的露天长亭,挂着淡蓝色的麻布垂帘,木桌上面放着精致的茶具,很适合办婚礼或烧烤自助等派对。
一楼是个咖啡厅也可以算是酒吧,巨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海上的小舟,也能让阳光明亮的晒进来。放着六七张桌子,一个大大的吧台,吧台上放着一些制作咖啡的器材,吧台后面的架子上放满各式各样的酒。吧台的对面装着一个英式壁炉,旁边放着一台老式唱片机,一楼最里面有个小小的舞台,支着话筒,放着吉他,架子鼓等乐器。接待客人的时候会请一些当地小有名气的乐队演唱,也有客人自娱自乐,自嗨自唱,比如我们这一群人。
二楼和三楼都是包间,可以吃饭,可以喝茶,可以打麻将,也可以休息。
我们通常十多人围着大吧台,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一边抽烟。灯一打开,从落地窗里看着海对面的灯火阑珊,整个世界都好像不存在,只有这屋里闹哄哄的喝酒声,唱歌声才是真实的。
开这会所的是一个地厂公司,负责人姓林,具体叫什么,我估计老刘也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林总,再熟悉一点叫林哥。老刘在他们那里买了套别墅,他们租下老刘的房子,一来二去关系就亲近了。
老刘每次去都自顾自去吧台拿酒喝,而且只拿最贵的,林总有时会说,好家伙,一杯两千大洋啊!老刘就眯着眼睛一边倒酒一边说,别跟我们提钱,我们都是穷人,就来你这里才喝点好酒,别那么小气。
老刘对自己的过往吹嘘不已,但对他的家庭只字不提,旁敲侧击中知道他是有老婆的,但他和他老婆十几年没见面了,不联系,也不离婚。他还有个固定的女朋友,一年一起出去旅游两次,平时也甚少见面。看上去单身的他也会带不同的姑娘出来吃饭,嬉笑玩闹,打情骂俏。
隔三差五我也会和邻居或朋友去酒吧晃荡下,每次去酒吧,都能看到他和一群人在喝酒,有时微醉拉到一起喝,有时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也拉到一起喝。其实我很羡慕老刘的人缘,仿佛所到之处没有不认识他的,大概他是这些酒吧的上帝吧!
老刘的生活几乎每天都是如此,和朋友吃饭,唱歌,偶尔到东南亚国家转转。一次他醉意朦胧趴在吧台边吐着烟,对我说:“小七啊!这生活真TMD无聊”我白了他一眼,狠狠说:“有多少人在城里的雾霾尾气中打拼一辈子,做梦都想要过你这样的生活,在海边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就幽幽的说:“这些都是表象,你知道吗是表象,我们要透过这些表现去看生活的本质。”接着,他说了半个多小时如何透过表现去看生活,一本正经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老刘喝醉了喜欢抢着买单,没喝醉也抢着买单,我们常说他钱烧的,他身上就不能带钱,多少都不够喝。
一次,很晚了,我陪许久不见的大学同学体验古城酒吧文化,准备离开,看到他一个人趴在吧台上。我拍拍他的肩:“老刘同志,你的女朋友们呢?”他抬起迷离的眼含糊的说:“她们都抛弃我了,小七,你别抛弃我,你是我哥们,你不能抛弃我。”靠,我一三十岁的小女子你说我是你哥们,我那么不像女人吗?“我们回了,要一起吗?顺便送你。”“我不要回家,家里太可怕了。”我给他买完单带朋友去深夜食堂吃东西。他继续趴在吧台做昏迷状。
吃完东西再路过酒吧,他还趴在吧台上,但酒吧也要打样的,我和同学一边一个架着他打车。
一路上,他像所有醉酒后的人一样絮絮叨叨开始说些车轱辘话,嚷着要吃酸辣鱼,要吃他老婆做的酸辣鱼,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他老婆。
他在白手起家之前就认识他老婆了,一个学历不高,长相一般但温婉贤良的女人。老刘始终还是那个年代的人,形容一个女人还会用温婉贤良,如今的世界,谁还这样看一个女人,长相身材更重要。
他说她的酸辣鱼做得特别好,那时他公司刚起步,每天都身不由己陪客户吃饭喝酒,每次喝醉他老婆都会给他做酸辣鱼。醉酒后的第二天是很难受的,胃里翻江倒海,食不下咽,头昏脑胀,浑身无力,这时他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酸辣鱼。
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的烟酒熬夜时常分居,他们都没有要孩子。
“之后呢?”我追着问。“之后,我放错误了。”然后老刘躺倒在后座,再也不愿说话。
后来再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刘依然点酸辣鱼,依然说笑玩闹,依然会带不同的姑娘,依然喝酒唱歌,表现得绅士幽默。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醉酒后不愿回家的人。
深夜的酒吧里,像老刘这样的男人其实很多,他们都一样认真的虚颓着生活,都一样打情骂俏纸醉金迷,只是爱吃的东西不一样吧!
很多时候,他们更愿意待在酒吧,不愿意回家。因为家里只有空荡荡的厨房和空荡荡的冰箱,还有空荡荡的屋子。我想,每个人都害怕孤独,即便是一个夜夜醉生梦死无忧无虑的男人,也或许正因为无忧无虑醉生梦死才更害怕孤独吧!
我记得老刘说过,男人的心很大可以同时爱着很多人,但女人的心很小,只够装一个人。但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他每次吃酸辣鱼的时候都想起曾经有个女人很用心的在厨房为他洗鱼剥蒜,满脸心疼的看他吃鱼。
潘七七
微博:潘七七pl
公众号:潘七七八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