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声音(六)蝉嘈一夏

“嘘——吕——”然后来个“威——武——威武”,整个夏天,蝉忙着“升堂”,全然不把它的左邻右舍——人类放在眼里。

扯开喉咙放声嘶唤,仿佛蝉宝儿丢了,要死要活。

蝉嘈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可耳朵怎么也不答应。

无论来自何方,一踏入长安,它就会以37℃的热情迎而。“轰”地一声,你被整个城市拥抱着,热浪裹体,汗流浃背,气喘唏嘘嘘,头脑嗡嗡嗡。

“下一秒一定会热晕”。带着这份担心夺路而走,一边骂这导航胡乱指挥,难道也热晕了?

结果你好好的,除了前胸后背湿答答以外啥事没有。这时候,还真佩服人生存的神奇力量。不管在多么优裕的地方都能享受,无论条件多么恶劣都能扛住。

濡热的天气,上班下班社交旅游……热浪对肉体上的考验,练出不聚高温的孙猴子般的肌肤,肌肤之下满是毅力的筋脉蛇形蜿蜒。当你完全忽略天气的影响时,这场长安修行总算入了法门。

当你逐渐接受濡热的天气时,蝉鸣却始终在耳边聒嘈。奇怪的是,蝉一叫,天气仿佛更热了,早已经沉淀成波澜不惊的情绪一下子在热浪和蝉鸣的双重打击下失了防线。走在夏,走在树下,感觉像是喝醉了酒,晕晕乎乎。

“咋?”

“你想咋?”

“你能把我咋?”

原来长安很火的导游冰蛋说得是真的,长安人吵架核心就一个字“咋”。躺在床上听楼下一男一女吵架就像听长安夏蝉在鸣叫。

人吵一会就偃了旌旗,蝉嘈却无止无休。在长安,这是令人成熟又一渠道。

“威——武,威武—威武。”老家延安的蝉鸣就像衙门口升堂,曲里拐弯,艺术感满满。大概从小听陕北民歌长大,估计学了几招。

长安的蝉鸣和这里的人吵架一样,简单直接,就一个字:

“知———”

它的气息如此饱满,以至于能一个音调“知”40秒,听得我差点喘不过气了。天后级的歌者王菲来了估计都得败下阵来。

蝉从晌午开始,不午休,睡得晚,几乎每天加班加点十几个小时,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树的地方就有蝉,有蝉的地方有嘈。

大中午,谁要是在楼下吵吵闹闹。长安人一定开窗就叫“咋?”可大中午,他们对于蝉嘈倒一言不发。

单位到公寓23分钟徒步,上班一路蝉嘈,下班再来一波,午休还得加餐。哎,真睡不着啊!本来睡觉浅得像老家的溪水,一搅就混,半天沉淀不了清澈,遇到这么劲大的蝉嘈,只有咬咬牙半睡半醒凑合着辗转难眠。

人是很神奇的动物,遇到困难只要坚持就会过去。天天在蝉鸣中醒来,在蝉鸣中睡去,不知不觉一月有余。此时,无论窗外蝉有多少,无论它们怎么争吵打闹,我该吃吃该喝喝,中午觉老是睡不够,闹钟响了还要再赖十分钟长的一波时间。礼拜天更是一觉睡到11点,伸个懒腰,感觉像是得到重生。

窗外,蝉鸣正在起劲。那声音穿过大唐不夜城,和渭河两岸的蝉鸣相呼应,和六百年的城墙下护城河上的蝉鸣相呼应,一直传递着长安的消息,像条驿道,一路送到终南山,终于和秦岭的白鸟鸣叫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来。

“蝉嘈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经历后才有成熟的体验:真正强大的是内心,而非膂力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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