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了一遍,天空蒙蒙亮起来了,空气中似乎飘着槐花甜滋滋的香气。梅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看天还未大亮,就又缩在进了被窝。
身体还懒懒的,头脑却渐渐清醒起来。鸡叫声越来越响,枝头的鸟儿也喳喳叫了起来,黄狗也跟着汪汪地叫。该起床喂猪啦,梅子想着,麻溜地穿好了衣服。
和好麸子倒到石槽里,又加了一筐子青草,猪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吃着。今年猪价好,梅子看这些“天蓬元帅”吃得膘肥体壮,不禁哼起了小曲。
喂好猪,已经天光大亮,蓝凌凌的天边飘着玫瑰红的云彩。梅子赶忙刷牙洗脸,心头荡漾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梅啊,我走啦!”妈包好头巾出了大门,春天的早上还是凉嗖嗖的。“好的,妈,路上小心点啊!”小梅就盼着妈赶快去赶集。妈一走,梅就开始大胆地描眉画眼,又把头发左右摆弄,捯饬了好一会儿。镜子里面清汤寡水般的面庞顿时生动明媚起来,原来不起眼的“猪倌”转眼间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打开柜子,小心取出一套粉白袄子,浅黄百褶的汉服,梅子看着它,像是看见了自己前世今生,前世的自己说不定也是一位临风洒泪,对月伤心,被一群丫鬟围着嘘寒问暖的大家闺秀,哪像现在成天围着猪转,衣服几天不洗就是一股难闻的猪食味儿。
唉,怨谁呢?怨只怨自己,要是上学时自己再用功一点,说不定现在也是叱咤风云的律政俏佳人,再不济也是个小白领,空调吹着清茶喝着。梅子想自己虽是农家女孩儿,因为上面只一个哥哥,家里对梅子也是千宠百娇的,奈何梅子不是读书的料,勉强上到高中,逢到物理化学就一脑子浆糊,索性课上课下捧着琼瑶金庸的小说看个没完没了,老师多次劝说没有效果也就不管她了。
原本村里的女孩儿上大学的也少,梅子高考成绩差也跟着别人去打工,只等着年龄到了打听个好婆家。终于摆脱了学校枯燥的日子,起初梅子不管端盘子洗碗还是给别人卖衣服都是兴致勃勃的,然而过了一年,又开始怀念上学时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上学,现在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也挣不了几个钱,外面千般好自己也不过一个打工妹,再好的东西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买不起也吃不起。不过看书的习惯倒还未变,一本一本的杂志看着,对人生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迷茫。
妈不放心梅子,梅子骨子里也是恋家的小女生,便结束了漂泊的日子,回家帮着妈喂了几年猪,辛苦是辛苦,梅子打了一年工尝到了人世间的艰苦,也学会心疼妈妈,逐渐变得好学爱问,渐渐也摸着些门道,四次猪瘟倒躲过了三次,家里本也没指望梅子成什么事儿,并没想到这样的意外之喜,逢人就夸上过学的闺女到底是比自己泥腿子强。
想到这儿,梅子叹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就是当个“猪倌”的命。又一想,古代的大小姐未必有自己这样自由自在来的舒服,病怏怏的对花洒泪,就是穿的再美,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梅子换好衣服系上腰带,穿上绣花鞋,心里一阵激动。镜子里出现一个水灵灵的妙人,雪白的交领绣着淡雅的兰花,越发衬得脖颈修长,衣摆飘逸走起路来像是水上鱼儿激起的一阵阵涟漪。穿汉服不是第一次了,但都是家里人不在时,自己对着镜子欣赏一番罢了,今天可是打算出门见人的。
忐忑地走到院子里,大黄狗汪汪叫着。梅子拍拍大黄狗的头,笑着 ,说:“不认识姐姐了?走,姐姐带你去拍电影。”大黄狗摇摇尾巴,颠颠地跟着出去。
顺着小路走,倒是没见什么人,大概那些大娘们一早都急着做礼拜去了。只见褐色的土地上嫩绿的小草露出了头,含羞带怯的开出了各色野花。田间地畔正是一大片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随风舞蹈。麦田里,一片片葱绿、浅绿的麦子,像韭菜一样正在抽芽。
梅子的脚步越发轻盈,招了招手,宽大的衣袖随风摇曳,风吹荷摆一般。冷不防,杀猪的王婶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大老远盯着梅子看了好一会儿。梅子含羞忍着笑打招呼:“婶儿,今天没去赶集呀?”“哎呀,原来是梅子啊,婶还以为遇见天仙了呢,今天咋打扮成这样了呢?”梅子羞红了脸,说:“婶儿啊,这是汉服,你说我这样穿好看吗?”“好看啊,太好看了,就是干活不方便,穿上这个喂猪,猪能把衣服撕破了。”王婶说“婶儿,今天不喂猪,我给自己放假。”梅子浅浅一笑,越发地明眸皓齿。
王婶儿都看呆了,嘴上却说:“咱农民,还有啥假不假的?不过,妮子你这一身儿真好看。”“就因为没假,所以才应该给自己放假,咱得对自己好点。”梅子清脆地应着。“好女子,说得对!”王婶儿笑着走了,心想:“这拖着鼻涕,瘦瘦小小的柴火妞儿啥时候长成了《西游记》的高翠莲?”
梅子和王婶儿说完话,脸羞地通红,心态倒是放松了不少,看来村里人的思想也是放得开的。
转眼间来到了竹林的水渠边,小艾和小美早等在那儿了,只是两人虽是化好了淡妆却还是普通的衣服。梅子不高兴了:“说好的一起穿,你们俩咋不穿了?”
“姐呀,真成西施了!你行,你赢了,一会儿我们俩给你割猪草去。”小艾和小美拍手笑着问:“怎么样?你胆子还真大,路上没碰见别人吗?”“哼,碰见了又怎么样?姐姐我天生丽质,不偷不抢的,穿个汉服怕什么?我这是弘扬民族文化。”梅子得意地说。“好了,别得瑟了。你看这是什么?”小美小艾说着,从竹林里拿了两个纸袋子,原来俩人的衣服拿过来只是没敢穿。
梅子等两人嘻嘻哈哈地换好衣服,不禁眼前一亮,活脱脱从画上走下来的两个小狐精一般。三个人笑闹着在绿莹莹的竹从里,粉嫩嫩的桃花间拍照录像,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都是汉服,颜色款式质地却各有不同,三人先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像电视剧里面的小姐一般斯斯文文地迈着碎步,倚着竹子抚着桃花照,不知何时终于像妖精学人露了原形一般忍不住大笑,索性打拳耍酷各种姿势随意地拍,没想到镜头里的效果也很好。又你的下裙搭我的对襟袄,我的步摇配你的耳坠儿交换着重新组合,又是一番笑闹不提。
溪水叮咚,鸟儿喳喳叫着,偶儿一只松鼠蹿过去,空气里飘着一阵阵草木香。虽没有城市里面灯红酒绿的繁华,却自有山野间从从容容的野趣。
三个小姐妹约定了,以后还要穿着汉服拍抖音卖自家的猪肉,苹果,蜂蜜……,说不定生意还很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