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夕阳悬挂在半空中,怡然自得地绽放着她的余光,在向大自然,向人类馈赠她的美。她的影子倒影在河里,清澈见底的河水在她的衬托下显得波光粼粼。鱼儿们欢蹦乱跳,似乎非常欢迎夕阳姐姐的到来,都争先恐后地游到夕阳姐姐身边,不停地亲昵着她,感谢她馈赠的温暖。对于鱼儿们的这般亲昵,她倒也显得大方自然,毫不吝啬地接受鱼儿们的亲昵。这一缕缕金灿灿的余光慢慢地延伸到了我家的旧屋舍里,不慌不忙地给这间旧屋舍增添了蜂蜜般的幸福。
说起这间旧屋舍,那是奶奶一直住着的屋子。自打奶奶去世后,我们便也都搬走了。可能是没有了牵挂和念想的根源,我们一家便也很少到这间旧屋舍来了。今天刚好经过,又被这美丽的夕阳所触动,便不禁想要进去溜达溜达。
我轻轻地把门打开,门缝间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隐约有一种经不住岁月的考验,随时都要倒下的感觉。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这门也有好几十年了。屋舍的门所用的材质都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所采用的天然原木,不用经过加工而成的,比起现在用各种技术加工而成后涂上厚重的油漆的门,它倒是显得更环保,健康些。屋舍里随处可见的是满满的灰尘和结了不计其数的蜘蛛网。不知道为何,很爱干净的我居然不嫌弃眼前的脏乱,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番景象。也许是因为这厚重的尘土和这蜘蛛网给了我一种无法磨灭的情紊-这种情紊大概就是关于温暖的,厚重的乡土气息。她与城里的你争我夺,优胜劣汰的氛围截然不同,我想我只是更侧重于享受前者带来的安逸和舒服罢了。
屋舍里大多都是奶奶生前的闲置物品,大大的红木箱是爷爷送给奶奶的结婚礼物,上面同样也是布满了一层层厚厚的灰尘。我打开箱子,里面装满的都是奶奶的衣服。衣服的颜色都是单一的藏蓝色,有些抑郁,有些温暖。看着这些陈旧的衣服,我有些惭愧,老一辈人的衣服上的补丁总是能显而易见的,而我们这代人只要觉得衣服不漂亮了就扔掉或者搁置一旁便再也置之不理了。久而久之,我们自然也丢掉了与衣服的情缘。在衣服的拐角处,我看到一个玉镯,色泽晶莹透亮。突然想起来,奶奶曾经跟我提起过,这是爷爷送她的定情信物。那时爷爷觉得奶奶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为了送她个礼物还想了整整半个月,后来知道玉乃是天然之灵物,佩戴在奶奶身上倒也能体现奶奶内在的灵气,便把曾祖母留下来的唯一玉镯送给了奶奶。也多亏了这个玉镯,才促成了一对佳人的绝世好姻缘。奶奶跟随了爷爷大半辈子,两人相依为命,很少为生活琐事争吵。遗憾的是爷爷走得早,没信守诺言,扔下奶奶一人在这旧屋舍里。奶奶倒也不肯跟我们一起搬到城里去,带着和爷爷的回忆在这间屋舍里孤独了好些年。那时的她说:“我怕我不住这里了,你爷爷托梦回来会怪我,也怕哪天去了阴朝地府,你爷爷一生气便不再认我这个媳妇了。”就这样,奶奶也在这屋舍里待了一辈子。直至她离去,也还是恋恋不舍。她说:“这屋舍还有爷爷的影子。到了下面,我怕找不到你爷爷。”我站在箱子旁边神游了好久好久,上个世纪的爱情,是那么的天真淳朴,而我们这个年代的恋爱婚姻往往都是跟车房紧密联系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有些可悲,又或是无奈呢?”我喃喃地自嘲着。
我轻轻地把箱子合上,目光停留在了角落里的那一面锣鼓上,那曾经是奶奶为了哄我们几姐妹睡觉用的工具。还记得奶奶那时候还一边哼着《外婆桥》的曲调,一边摇着锣鼓让我们安然入睡呢。那时候没有为金钱喋喋不休,没有为工作焦头烂额,也没有为爱情抑郁寡欢,生活过得也格外静谧。时间过得真快,我在这屋舍里一晃便也晃了好几个小时。脑子里不停地浮现这样的画面:古老的门,箱子,床;爷爷奶奶的甜蜜爱情;还有儿时奶奶哄我们睡觉的曲调声;几姐妹嬉戏打闹的声音。这些回忆再也回不去了,只是潜移默化地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慢慢地发酵,像酝酿葡萄酒般,酿得越久,味道便也是最深的。
夕阳的余晖不停地照耀着这间旧屋舍,金灿灿的光芒赋予了它上个世纪的特定意义。这里也许没有城里高楼大厦的宏伟壮观,也没有江南水乡的柔情蜜意。幸运的是,它所承载的爱情是质朴的,永久的;它承载的亲情是无私的,伟大的;这些情怀来不得半点瑕疵。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奶奶还在的话,我便希望可以在夕阳下的旧屋舍里再听一听奶奶给我哼的曲调:“乌蓬点纱灯,岩上青石悄着新纹;喃喃细雨时,归来燕子他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