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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二十三期五选二主题征文写作。
明天就是夏至，下午五点，完成工作后的我百无聊赖地凝视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广场上一片喧哗，花香馥郁，四周盛开着玫瑰花、茉莉花和石竹花，一畦畦大小不等，期间隔着湿漉漉的草地，全是猫尾草。广场中间，喷水池汩汩喷着水；宽大的遮阳伞下，有将西瓜摞成金字塔状的摊主，也有没戴帽子正在煎煎饼的摊主，还有忙碌地递给顾客奶茶的摊主。金银器具店里，琳琅满目的银器具熠熠生辉；阳光斜照在大酒店的屋顶上，灰色石头的断口闪闪烁烁。蓝天上，一群鸟儿绕着大酒店的三叶形尖顶盘旋。
十分钟后，我被人事经理秘书请进了会议室。
我坐在会议室里，等人事经理来，空气中蔓延着百无聊赖的沉默。我的目光在窗外小杨的脸上茫然地停了一会儿，就滑向左边的小钟，她沉着脸，狠劲儿地喝着水，在左面的位子上，小丽两手托在后脑勺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眨一眨的不知在想什么。秘书走进来，在长桌的一端放下人事经理那只茶杯，在里边放了些茶叶，沏上水，盖好盖子走了。
自从一周前小杨来了之后，我早料到了我的结局。小杨一米六八的个头，长颈细腰，胸臀凸立，苗条而性感。柳叶眉下有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一个女人有魅人的身段和撩人的眼睛，已经令人心旌摇荡了，偏偏她还有白皙的皮肤作为五官的底衬，有秀挺的鼻子作为面部骄傲的领航者，有优美的下巴弧线作为妖娆的收笔，真是把女人的风光占尽了。
而我又瘦又矮，梳一条马尾辫，长瓜脸，眉毛疏淡，眼角下垂，大鼻孔，只有眼睛是清澈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中年妇女的消极味道。
前几天，我和小杨因工作程序发生了一点小争执，我心里一直堵着口闷气。夜里躺在床上，思绪便像脱线的风筝，漫无方向地飘来飘去，我一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每天早上醒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可我的脑袋昏沉沉的，睡不着也不想再睡，心烦意乱地拧开灯，只得穿起了衣服去做早餐。
几分钟后，人事经理来了，我感觉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冷冷的，像灌满了冰冻的铅。片刻，他把目光从面前的茶杯上抬起来，凝视了我一下，用洪亮、若无其事的声音说：“公司现在不景气，需要一个能够对外的文员职位，而以你的资历和学识，满足不了这个岗位的要求，只好请你离开。当然，鉴于你为公司服务多年的份上，会补偿你三个月的工资。”
我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惊讶地望着他，在这张清秀的脸上，在这副单薄的身躯上，我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没有一点情味的话。
随后经理微微晃了一下头，嘴角露出一丝笑，一丝轻蔑的笑。对我来说，这种表情就是一种侮辱。我想站起来，攥紧了拳头。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老娘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于是我马上冷静了下来。
经理见我最后无力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会议室。
墙上那只俗里俗气的挂钟起劲地走着，在寂静中，答答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我瞬间觉得马上被茫茫的暮色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神秘莫测的暗幕之中，要是没有这只不甘寂寞的挂钟，真让人觉得时间都停顿了似的。
几分钟后，我突然醒悟过来，再不去财务部，我今天就拿不到工资了！
走出财务室大门时，我接到了周老师的电话：“毅毅妈妈，毅毅在午托不听钟老师的劝告，居然还打了钟老师，请你尽快赶到午托。”
接完了电话，我边收拾东西边在心里叹道：这个儿子真是不省心的家伙！三天两头被老师投诉，我真的好累呀！
收拾好了，我就急急忙忙冲出了办公室。我骑上了电动车，风驰电掣地赶往学校的方向。二十分钟后，我终于到了午托。
走进门口时，我就远远瞧见毅毅被朱老师拉着。我大踏步往里面走去，发现毅毅满脸通红，手腕正被朱老师拉着。我连忙拉住他的手。
这时，钟老师过来了，平静地说：“毅毅和另外两个同学在玩牌，我提醒他们不能够玩，他居然把牌撕了，还洒了一地。我很生气，便要求他扫干净地板。结果他就冲过来，往我脸上扇了一巴掌。我简直气炸了，马上打了他一巴掌。他不服气，还用脚踢我。朱老师拉住了他，他才没能再动手打我。”
我叹了叹口气，无奈地对钟老师说：“钟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朱老师说：“毅毅妈妈，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与毅毅讲道理。我告诉他：钟老师是长辈，而且比你妈妈的年纪大得多，你不尊重长辈，还敢打长辈，那就是错上加错。你以为老师打不过你吗？是老师看你年纪小，不愿意与你计较而已！就算钟老师年纪大，打不过你。可钟老师还有儿子，难道她儿子打不过你吗？”
“辛苦朱老师了！真的非常感谢午托的老师们！谢谢！”我不由自主地向两个老师合掌致谢。
这时，毅毅已经平静下来了，我连忙带他回家。
到家了，我一进门就去找棍子，狠狠地抽了毅毅三下，我边抽边说：“第一下，是因为你不尊重老师；第二下，是因为你屡教不改，总是惹事生非；第三下，是替你爸教训你的。”
我瘫坐在沙发上，心里越想越难过，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我是三天两头接到老师的电话，一个人带着他，我真的很累很累。我希望周老师能帮我一下，我就发微信让她打个电话给我老公，让他了解一下他宝贝儿子的现状。
周老师很快就回复了，她说她会请午托的老板打给我老公，因为老板是刚退休的老师，口才好。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听到了海在电话那头的吼声，还有毅毅低声的抽泣声。
我不知道海说那些话有什么用呢？他究竟是教训儿子还是在破坏摧毁儿子的童年呢？他究竟是为了孩子而痛苦，还是像传播瘟疫一样地传播和发泄他自己的痛苦呢？一个关心孩子的童年的人，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孩子面前歇斯底里吗？
我无力地忍着喉咙的火辣，停止了咳嗽，陷入了沉思。
想当初，虽然海的条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但是海母的热情令我有种别样的安全感，那时我没感觉到城市的拘束，海父生病了，让我对这个家充满了同情，况且，海的样貌没得挑。我竟发现自己是个好色的。我当然希望跟他结婚。这个念头从我第一次跟他亲密接触的时候就有，一直盘桓在心头。我原以为我跟他要走到一起，得横跨很多条鸿沟，征服许多个山头，没想到，才迈了一脚，就已登封到顶，这太意外太意外了。
有了儿子后，海高兴的时候，毅毅可以骑在他的颈上，他引颈受骑，他可以像狗似的满地爬；他不高兴时，他看着谁都不顺眼，在外面受了闷气，回到家里来加倍地发作。他不知道女人的苦处。女人对于他的殷勤委曲，在他看来，就如同犬守户、鸡司晨一样的稀松平常。他说他爱我，其实他不是爱，是享受我。他不问他给了我多少，他只管在我身上尽量榨取。他觉得他对我最大的恩惠，便是把赚来的钱全部或一部分拿回家，每次当他把一卷卷的钞票从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的表情是骄傲的成分多，亲爱的成分少。
久而久之，海厌倦这样的生活。毕竟，生活天天是老一套，千篇一律，既没有兴趣支持，也没有希望指引，他也感到难以忍受。换一个新环境的前景，非常有诱惑力，虽然他畏惧，但仍然义无反顾地投奔他姐了。
自从海从台山回来，他就不再对我温柔体贴了。毕竟，从他那冷汗涔涔的额头上，从他那喃喃低语的嘴唇上，从他那失神的眸子里，从他那双臂的搂抱中，我感到，有一种异常的、模糊的、令人寒心的东西，正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我们之间，仿佛要把我们分开。
每次海的鼾声响起，我的眼角会无端淌下泪来。我感到委屈，我选择这个男人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跟他在一起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以前还有憧憬，还有希望，如今只有一堵黑墙，我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连肤色都晦暗了许多。公司的同事都说我结婚后把自己结苍老了。我只能笑笑，说成了家，操心的事情多了。
后来，我知道他在台山有相好的。我可以相像到那女人那双撩人的眼。而对那个叫他无法拒绝的女人默默无言的意志力，海怎么能受得诱惑呢？这样的局面，我只有感到自己渐渐变得软弱无力。
如今，自己失业了，儿子像个小冤家似的又闹心，晚上就如寒冷的冬季，我只有昏睡才能将寒意忘却，忘记那刺入骨髓的寒冷。可我经常睡上三个小时，却再也睡不着，只得.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无论眼睛如何努力，洞口尽头还是无边的黑暗，剩下的只有说给自己听的，也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喃喃低语。
想起那年中秋节，海回来了。我本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个团圆节，结果不是哪句话触动了海的神经。
突然一声怒吼传至我耳膜：“住嘴！”海拍响了桌子，桌子上的茶壶和茶碗全一跳老高，跌到地上，跌个粉碎，他的手出了血，手指头硬把桌面砸出了坑坑道道。
我内心吼：你混账！你一千个混账一万个混账！你这一辈子混账下辈子混账！你们李家祖祖辈辈混账！嫁给你们李家我受你妈的气还少吗？欺负我们娘家没有人啊？我当时嫁过来才多大，她横看着不顺眼竖看着不顺心呀！她管得我大气不敢出小步不敢迈饭也不敢吃啊！
我真想把这种骂的亢奋，骂的躁狂，骂的恶毒与骂的淋漓，畅快地喷泻而出，这种骂人的激情、骂人的专注、以及骂人的快感，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因为，当时我有一种气炸的感觉。海真是一个大冤家！彻头彻尾的大冤家！我愤怒，我冤屈，我耻辱，我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即将爆炸的预感。我怎么嫁了这样一个男人？一件人事也不做，一点儿人味儿也没有！而他永远用轻蔑的、怜悯的、傲慢至极的眼光看着我。一看到这眼光，我真盼望他出门就撞上汽车！真希望他走在路上，迎面来了一辆疾驶的汽车中，“砰”的一声，他倒在地上，倒在汽车轮下，汽车的四轮辗轧过他的头。又一声“砰”，是他的脑浆崩裂了······
可我不敢，我只能当作我前世欠了他的，今世与他在一起，只为报恩。所以每次争吵开始，我就会让毅毅先进房间。因为虽然隔了一道门，但只要争吵起来，他是可以听到的。
我的眼前恍惚浮现出另一个男人，一个由最美好的回忆、最强烈的欲念形成的幻影。久而久之，这个幻影变得那样真切，那样实在，我情不自禁心灵震颤，神摇目眩，但又无法清晰地想象出丰的模样，也许我赋予他的特征太多，结果像一位天神，忽隐忽现。他居住在蓝幽幽的国度，那里明月皎皎，花影摇曳，丝质软梯轻摆慢荡，通向闺阁阳台。我感到他近在身边，一个亲吻，就能带着我的身心远走高飞。可是接着，我又重重地跌落下来，心力交瘁，因为这虚幻的爱情冲动，比放纵自我更使我疲倦。
记得那次，我一声不响扑到丰的怀里，一声不响地两手紧抓住他背上的衣服，脸贴在他的肩窝上，泪水不停地往下淌。这也是他第一次拥抱我，也是第一次紧靠一个女性的身体。隔着厚厚的毛衣，他仿佛能感觉到我那那柔软的身躯在微微抽动，和他自己狂烈的心跳谐振在同一节奏里。在黑暗中，一个冰凉的，软软的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唇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面颊。他把我搂得更紧，把嘴唇迎了上去。
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漂亮得难以形容。我知道这是喜悦、热情和爱恋所致，是性情与环境调谐的结果。我的贪欲、苦恼、声色方面的体验和永远天真烂漫的幻想，犹如肥料、雨水、风和阳光之于花草树木，使我天生的特质逐步展露，最后鲜花怒放般彻底展开了。天生俊美的眼皮，配上含情脉脉的目光，眸子隐隐沉在里头，好不妩媚迷人；呼吸急促之时，纤小的鼻孔翕动，肉感的嘴角提起，嘴唇上微现黑色茸毛，阳光一照，似有若无。我的嗓音变得更加圆润优柔，身材更加袅娜动人，甚至带褶的衣裙和弯弯的双脚，也流露出无穷的风韵。
我一遍又遍自言自语道：“我有恋人了！我有恋人了！”这想法令我心花怒放，仿佛我找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爱情的欢乐、幸福的迷醉，我原以为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现在终于要得到了。我走进了一个神奇的境界，一个充满恋情、痴迷和梦幻的世界；我的周围海阔开空，一片蔚蓝，感情的极峰在我的心间熠熠生辉，日常生活则沉到了这些山峰之间遥远、低洼、阴暗的地方。
星星渐逝，风唱着歌，夜晚空气中飘着树和落叶的气息，我闻着丰熟悉的汗水味道，我们相拥着睡，幸福地荡进梦乡。那一刻，我并没有想到，直至某天晚上的一通电话，将永远改变一切，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
于是，丰最后还是走了，我生活中唯一的魅力，唯一的幸福希望从此消逝了！这幸福本来已经来到我身边，我怎么竟没有抓住！当幸福要跑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双膝下跪，伸出双手，挽留住它呢？我咒骂自己为什么配不上他，让他听从了他母亲的话；我曾特别渴念他的嘴唇，恨不得追上他，扑进他怀里。我虽很懊恼，但越懊恼，欲望越强烈。
失恋的日子，我常常在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男人：他强壮而又漂亮，勇敢、热情而又感情细腻，具有诗人的心灵和天使的外貌，怀抱竖琴，仰望长空，铿锵的琴弦奏出柔婉缠绵的情歌？如果有，我为什么就不能再凑巧遇到呢？啊！真是人生如梦！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追求，一切都是虚假的！每个微笑都掩藏着一个无聊的哈欠；每个欢乐都掩藏着一个诅咒；每种兴趣都掩藏着厌恶。
夜深人静时，每每想到此事，我平躺在床上，嘴唇张开，眼睑紧闭，两手平放，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得像蜡人，眼睛里涌出两行泪，慢慢流在枕头上。
周二，我下班回来，见毅毅呆在房间，我偷偷地走到他身后，发现他正在写作业，我就悄悄地走开，去了厨房做饭。只是心里一直纳闷今天他怎么这么乖？放学回来了，就在房间专心写作业。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吃饭时，我看见他右额头上起了个大包。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的。其实，他这话，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只是他不愿意说，我怎么问也没用。
正当我想打电话给午托周老师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看，原来就是周老师。我按下了接听键：“毅毅妈妈，晚上好！毅毅额头上的包没什么事吧？听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洗手间的门上的。应该没什么大碍，记得帮他涂药！”
“谢谢周老师，让您费心了。”
半小时后，我的手机又响了，又是周老师，周老师急切的声音马上传入我的耳膜：“毅毅妈妈，你等下八点半有空吗？傍晚时与毅毅一起玩耍的然然妈妈说，毅毅经常威胁然然，然然总是被挨打，万一哪天伤了，怎么办啊？希望大家八点半到午托见个面，一起了解一下情况。”
“唉，毅毅又干坏事了，我愿意当面与然然的家长一起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八点半，我带着毅毅准时出现在午托。毅毅和然然一见面，就两人笑嘻嘻地打招呼。
然然妈妈问：“然然，你说说你之前被毅毅打，是谁先动的手？”
然然慢条斯理地说：“我也记不清了，有时是我先动手，有时是毅毅先动手，但他动手的次数比我多。”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打架呢？”然然爸爸问。
“不为什么，就是一言不合，就得动拳头。”毅毅说。
“毅毅和然然两人，好的时候就是糖粘豆，不好的时候，就好像是仇人一样。不过，前一秒还在打架，后一秒又和好如初了。另外，我发现毅毅总喜欢飞腿踢人，他和然然总是打来打去，万一真的踢伤了，怎么办呀？”周老师问道。
“之前洋洋和希希被老师劝走，都是我带坏他们的。”毅毅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我彻底无语了。我脑海里毅毅耍无赖的情景一闪而过。
那时，毅毅哭起来，两眼发直，全身发抖，会哭得喘不过气来。哭得鼻涕眼泪大把抓，一面哭一面往地下擤鼻涕，擤得满屋满地，泪水多得也涌泉。这样哭的时候他不可能听到任何人说话，不论是好话还是坏话。
毅毅哭完了，两张小嘴就似乎耍起了口技，稀哩呼噜，咕咚咕咚，吧唧吧唧。这时的他面部充满了肃杀之气。这个小家伙身上残留的蛮横与残酷，他似乎掌握了愚昧与野蛮的力量。
毅毅的性情真是变化无常，时而高深莫测，时而笑逐颜开，时而喋喋不休，时而沉默寡言，时而热烈奔放，时而又倦怠疏懒，真让我无所适从，无力招架。
午托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九点，周老师拉着毅毅和然然说：“你们两个一起握下手，从现在起，你们仍然是好朋友，但以后就不能打架了，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来处理，好不好？现在就回家，好好睡一觉。”
夜深人静时，我又失眠了。这一年来，我无时不时刻有离婚的念头闪过，可我不敢呀！毕竟毅毅还小，我不想让他失去名义上的爸爸，尽管这个大冤家似的爸爸一点儿也不称职。当然，我的内心深处是希望摆脱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但是怎样才能摆脱呢？难道真的要离婚？不，不能，如果毅毅交给海，那就等同用将毅毅的一生都毁掉的。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毕竟毅毅的年纪还小，虽然他像一个小冤家一样粘着我，但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仍需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他教育好。
我现在违心地维持着与海的婚姻，在不称心的日子，我就想夫妻俩头几年朝夕相处的愉快之情，好像本能的怀念之情，似乎是可以把其他的一切一笔勾销了。只是每次当我手里的手机不停地晃着，就时不时有一大颗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滚，滚一段停一会儿，悬挂在那里。
婚前我强烈思念着丰，可现在我却想不起丰的样子了。
也许是因为自从分开后，我和丰再也没有见过面。然而他的名字，却刻在了我的心上。我没有再爱过别人，也没有再被别人爱过，直至海的出现。这几个月，随着生活和年龄的增长，使我常常回想起初恋。每当回想起来，心中便涌起淡淡的感伤和深深的内疚，还有，悔恨。
是的，我经常回想起这些往事。这当然是一些令人心酸的往事了！但我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品味得更多的是甜，感受得更多的是爱；一种甘草根一般带有中药的酸涩的甜，一种使我心灵得到巨大满足的爱·····
我以前常想，如果当年坚持与丰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另一种命运、另一种生活呢？但现在我已深刻体会到：原来每一个错误，每一个谎话，每一个打击，每一个挫折，总之每一回灾难，都是我错误选择的必然结果。当然，也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必要性。但过去的已然过去，只有活在当下。只是我的心肠更冷、更硬、更不必去做出选择，更不必考虑明天。我就当海是一个大冤家，毅毅是一个小冤家，是我前世欠他们的，今世我需要还债罢了！
失业的这些日子，我总不能睡好。时时从梦中醒来，醒来也还是像在梦中，充满了甜蜜，不知有多少东西在心中汹涌，只想能够告诉人一些什么，只想能够大声的笑，只想做一点什么天真、愚蠢的动作，然而又都不愿意，只愿意永远停留在沉思中，因为那里满占据着丰的影子，他的声音和一切形态，还有他的爱，我们的爱，那只有我们两人能够深深体会的好的，没有俗气的初恋！
但我也清楚知道，人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也有小小的挫折，也有激烈的竞争，也有郁郁的烦愁，也有多思少眠的时候，但这些，都不过是一块色彩斑斓的画板上的几抹并不浓重的冷色，调解情绪和丰富生活内容的冷色。缺少了这种冷色，生活岂不就不够意味也不够美妙了么？
忽然，我看见天边有一颗星星，异常耀眼，它像天空的眼睛，注视着大地，带给深沉无助的黑夜，一方光亮，也给黑夜里迷路的人们，一抹希望。慢慢地，我看见天边泛着鱼肚白，黎明来了。那一刻，我内心的迷茫，似乎慢慢退却，一点点被一束光照亮，我知道所有难以启齿的磨难和曾经以为的绝望，将会慢慢变成希冀。只要我始终相信：繁华尽头有悲凉，尘埃深处是繁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