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的天气,我在街上走啊走,走了很长时间,久到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在这里了,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我是在找什么东西,每一步都很沉重,终于支撑不住,我倒在拐角的柱子旁边,一辆卡车失控朝我这边撞来,我闭上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解脱……一阵剧痛让我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床头挂着的输液管,滴滴答答一下一下的从瓶子里落下,顺着冰冷的针头流进我的身体里,我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上身已经被固定住了用不上劲,意识开始回拢,我在西北一个小村落里,遇到了泥石流,救了一个孩子…“醒了?要吃点东西吗”旁边有人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像是在试探我的体温,然后椅子被拉开,掀开盖子的声音,热水咕噜咕噜的响动,那人很快又折回来,“先喝这个,热过的”这是我陷入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当时他一直抓着我手说别怕“我想坐起来,这么趴着太难受了”由于伤在后背,所以我只能这样趴在病床上,他蹲下来跟我平视,说“我抱你起来,但是你别用力”我总算是看清楚了他的样子,竟然是他,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伤严重出现幻觉,看谁都像千玺,他怎么会来这里?!他的动作温柔仔细,生怕牵扯到我身后的伤口,我仔细盯着他看,好像…好像真的是他,怪不得这声音这么熟悉,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在他把奶送到我嘴边的时候我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下,“你身上有伤,我就这么拿着给你喝吧,在冷水里泡过,刚好可以喝”他解释道,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说“好,谢谢”他像是松了口气,动作却有些笨拙,我看着他不禁笑出了声,他也朝我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他好像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合适,很小声的说“抱歉,在家里边哄孩子习惯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成你家猫了”,他笑出了声,也知道我是认出来他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问道“刚进来那会你伤的不轻,郝医生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你一声都没出,我都怕你憋出病来”我笑了一声,说到“还行,当时那孩子在旁边,我怕吓着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原来他是最近接了个新剧来这里取景的,没想到就碰巧遇上了这次天灾,中途有人把他叫出去帮忙,他给我拿了一些食物和水就离开了,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我吃过晚饭,想去外边走走,过了刚醒来那个疼劲,现在慢慢适应过来了,趁着医生没注意,我在队友的搀扶下偷偷溜出帐篷,太阳正要落山,半边天都被染成了血红色,被泥水覆盖的小路又重新被清理出来,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了我,我转过身,一个孩子怯生生的看着我,用别扭的普通话小声跟我说了句姐姐好,我从裤子口袋里掏了颗糖给他,“这是你救的孩子”少年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循声望去,他衣服上,脸上到处都是泥点,手上一两处血痕,跟平日舞台上的他判若两人,但这样的他眉宇之间都透着一股英气和野性,让人更加移不开眼,“医生说过你不能受风,怎么出来了”“闷得慌,这里的落日挺好看”像你一样,我心里偷偷加上这一句,“姐姐,对不起”那孩子又说到,看着我包裹的后背和左臂,眼睛里写满了无助和愧疚,“没关系的,不太疼,只是必须得包扎起来,医生给姐姐开了药,缠上纱布很快就会好了,你看,姐姐吃颗糖就不疼了”因为左臂受伤了,我一只手没办法撕开糖纸,想拿到嘴边咬开,手里的糖忽然被拿走了,还没反应过来带着奶香味的糖就被送进了我的嘴巴,我看着他的眼睛,没由来的就一直笑,心里的开心像是刚掘开眼儿的泉水,咕嘟咕嘟冒个不停,他偏过头也在笑,笑的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是这夕阳映的还是因为别的。
白天休息的时候他会给孩子们唱歌,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忘掉这个灾难带来的恐惧,我继续跟队友一起搭建通信保障,他们担心我的身体怕我太累,但我实在不想整天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做,我的桌子上经常会出现一袋热奶或是面包,附带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尽快喝” “风冷,勿多走动”之类的话,简单而又贴心。
还好后面没有再下雨了,进山的通道被挖开,我们的简易基站也搭建好了,政府派了车先护送受伤的人员离开,因为医疗水平有限这几天夜里我反复发烧,伤口也有发炎的迹象,但这几天的日子也不算难熬,因为在我每一次陷入痛苦的时候,总有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响起,跟我说话,帮我降温,连夜的看守,我甚至还想在这多留几天,但我的身体先撑不住了,在被送上救护车的前一秒,我处在半清醒的状态,听见有人跟我说,“别怕,马上就不疼了”,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救护车的警笛声和那人的轻声安慰在我耳边混响,我感觉浑身冰冷,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冬天…这么多年来最绝望最狼狈的那个雪季,一些尘封的画面又在我的梦里铺开,漫天的大雪和绝望的等待,每丝寒气都仿佛浸在了骨子里,不一样的是,这次好像有人拉着我。
小场景:
他今天最早冲过去把人背起来,送进医务室还不肯离开,抓着人家姑娘的手,都被掐红了还不肯松,医生处理完伤口以后,又固执的要守着她等着她醒,匆匆吃过几口饭听说小姑娘在外边吹风又不放心的找过去,他自己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呢。这半夜醒过来他的床位上又没人,胖虎有些不放心,四处转了转,终于在医疗所里发现了他,并没有走进去,隔着一层塑料帘,那个平日里闷头走话不多的孩子右手拿着一大盒医用酒精棉正给女孩子物理降温,左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温柔耐心的一声声询问女孩的状态,一声声的安抚,眼睛里写满了心疼和着急,恨不能替她受这份苦,胖虎默默转身回了帐篷,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回来了,坐下喝了口水,身后幽幽的声音传来,吓得他差点砸了手里的杯子,“这一天天不停歇的,做好事呢”他稳了稳情绪,盯着杯子里的水发呆,胖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眼圈发红,眼睛里是少有的迷茫和痛苦,“她疼,我也疼”他低下了头顿了顿又说“她在这,我就放不下了”像是在回答胖虎的问题,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第一次见他这么犹豫又这么不甘“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像是每一次对他的鼓励一样,不要怕,去吧,去追寻你的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