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奔涌而去,永不复返。人终将步入那无垠的黑暗,去向未可知的彼岸。此刻若真有鬼神存于幽冥,这念头便牵出心底深处的矛盾:既盼其真,又愿其虚。前者源于生命本身对寂灭的原始恐惧与不甘;后者却是后来滋生的、对纯粹未知的惶惑。
日复一日,时间便如一架轰鸣前行的巨大齿轮,只知向前,毫无犹疑——它非但不停,反似越转越急。人在迷茫的雾霭与徘徊的路口被裹挟而行,那不可逆转的轨迹令人心悸。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孔圣寥寥数语,已将生命长河不同渡口的景致勾勒得如此通透。千年之后,众生仍在现实的湍流中浮沉挣扎。差别何在?或许正是被这飞速旋转的齿轮卷走了太多沉静自省的时刻,与灵魂深处对话的机缘日渐稀薄。
生活的形态,总在简单与复杂的河道中改易。起初澄澈如溪,其后泥沙俱下,待到千帆过尽,终又可能复归一种洗练后的清明。这循环并非徒劳,关键在于能否以思想的锋刃斩断徘徊的藤蔓。精神上的踟蹰不前,实乃对生命最奢侈的挥霍——它如无形之蛀,悄然蚀尽有限光阴。
与其在恐惧与虚妄的漩涡中消耗心神,不如将目光收束于当下方寸。孔圣“从心所欲”之境并非天授,而是历经淬炼后的内在澄明。人或许难以企及那份通透,却可效法其坦然接纳生命规律的大智慧,放下对虚渺彼岸的执着。思想一旦卸下无谓的徘徊,行动便如离弦之箭——时间之轮依旧轰然向前,但当心灵挣脱恐惧的藤蔓,有限刻度里方能踏出更深的足迹。
这永不停歇的齿轮碾过尘世,其声正是生命最庄重的叩问。当灵魂不再陷于虚妄的泥沼,每一次呼吸都成为对“此刻”的确认——思想抛却徘徊的重轭,飞逝的光阴才能在行动中拓出属于生命的温度与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