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回来后就一直在想写点什么,但又因为懒,借口一直在构思而什么都没有写出来,完全不能交差。终于找到了个环境,开始吧。
“整个库尔勒下午四点后都找不到手抓饭”
这句话是库尔勒香梨大道一家烤羊店的老板说的。可以说我们整个旅行都在找寻手抓饭,从乌苏到精河,从伊宁再到库尔勒,但一共只吃到寥寥可数的3顿而已。印象最深刻的当属精河的手抓饭,配上一份碗装手工酸奶,一份胡萝卜丝,饭粒粒分明,羊肉则是焦焦的口感。看得出饭里的油和饭里的肉步骤是分开进行的。这是第一顿手抓饭也是最念念不忘的,此后在胡杨林景区则是略显敷衍的抓饭了,回到乌鲁木齐的第三顿则是为了慰藉这一路找寻而不得的心,已不是单纯品鉴那么简单了。上面说到这个老板,有个插曲,我看他不是少数民族,心里疑惑问:‘哥们,你是哪里人?’,他下意识的反应道:‘这里烤肉的大师傅是维族人,我是湖北人’。😂
“你们想要骑马么?”
上面这话缘起一位哈萨克的姑娘。缘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冥冥之中,阴差阳错就来了。按原计划旅行第三天要开始走独库公路了,从乔尔玛的独库公路纪念碑出发经过巴音布鲁克,最终抵达库车(古称龟qiu兹)。9:00从伊宁出发,17:00点抵达纪念碑时,出乎我们意料这段路封了。这种情况就完全在计划之外了,如果实行planB转蜂场再到那拉提的话,一直想走的独库中段就化为泡影了。正看着关卡内的风景出神,此时,关卡旁四川口音的带暗红色头巾老太太慢悠悠的说:‘走吧,别看了,国庆到现在已经封了四天了,昨天有个车冲卡了,罚款2000,扣12分,进去学习半个月’。说话间,顺手指了指歪歪扭扭的杠子。我们哈哈大笑,却还是不甘心。又陆陆续续来了些车,停在关卡外。终于,从关卡内来了个交警,说:‘走吧,今天不会开了,山上的雪已经化了,达到通行标准,但是上面没下达解封的通知。明天上午10点吧或者12点,预计会下达解封的通知’。众人遂散去,我们只能回头,再走喀什河穿越的百里画廊,看着不远处的雪山,就是另外一种心情,一种没有目的的散漫。路过蒙不特桥时看到一个专业丰田车队,他们一跃泥泞而下,出于好奇,我们跟了上去。5分钟后,他们转头回来了。摇下车窗我们得知,这里叫仙女湾,之前这领队带人来吃过这里哈萨克人做的羊肉,但是现在因为冬天来了都搬走了,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了,他特意强调了,哈族人的幸福指数很高,不在乎挣这些饭钱。抽烟说话间,我们把旅行路况和行走独库计划告诉领队,他建议我们可以第二天再走独库。满声感谢中车队走了,互相留下电话说要多交流信息。此时,看着仙女湾升起炊烟的蒙古包,我们心怀侥幸,可能是因为车队人多才不给他们做饭,我们人少说不定能吃到。两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散落在蒙古包前,看我们上前,他们神色稍有警惕。我们走上前去卖惨:
“请问,现在还有饭吗?我们一天没好好吃饭了”,
姑娘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答:“我们现在没有肉了,所以就不做饭了”。
“好吧,那也没关系,谢谢。”
看着黑衣哈族小伙子半伸出来的手,我突然一愣,脑子里浮现在乌苏时,维族的男人的握手礼。旋即,走上去一把握住。并问道:
“你们要抽烟嘛?”
“抽的”,说话时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烟,我又是一愣,心想正常人说的都是‘好啊’,‘是的’之类的话,但我向来喜欢直接又简洁的对白。(后来才得知,他们并不熟悉汉语所以才说的如此生硬)
攀谈间,姑娘突然问起:
“你们想要骑马吗?”
“那好啊,要骑多久啊?”
“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上山,一个小时下山?”
“只有这个两只马么?我们人有点多”
“马厩里面还有”,说完哈萨克族小伙就去整顿马镫和马鞍了,接下来将由他带我们走这一路。虎虎生威的小猫和长脸大黄狗暂时陪着我们,说起来城市的猫能玩的球状物体有很多,但有一种怎么都不太可能会玩到,就是晒干的椭圆状马粪,至于为什么是椭圆状的我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很有可能是本来是球状马粪在重力的作用下砸出来的。
这一路的风景我实在是词穷了(懒得写,也写不出来),放图。
“来,吃馕”
骑马带我们上山的人,名字叫艾力克还是艾克力,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反正这话是他说的。从山上下来时,已经8点半了,天色暗蓝。哈族姑娘站在蒙古包门前的黄色灯光里,拎着一支高脚水壶,招呼着我们洗手,很客气的对我们说,‘来,喝茶,进来喝茶’。并示意我们先进屋。我就当仁不让了,率先进屋。地板的高度被垫高了近50厘米,房间的正中央方挂着一个灯,顶部是圆形的顶毡,正下方一支方形的金丝毯子上放好了大块馕,还有一些他们称之为油馕。房子的墙壁挂着一些生活工具,积木一样叠了好多套的被褥,看得出除了吃饭这里也能用来睡觉。因为之前完全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艾力克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窘迫,左脚踩完右脚跟的鞋子,接着右脚踩左脚跟的鞋子,麻利地上了炕(我姑且称之为‘炕’)。
之后我们陆续上了炕,盘腿坐下。艾力克右手拿起小刀,刀柄也是金属质的,左手拿起馕,刀口对着自己的方向把馕割成一块块的长条形,哈族姑娘则在调制奶茶,不知是不是哈萨克和蒙古族的血统更近、起居习惯更像的原因,她的制作方法是先在碗里倒上奶,再浇上茶。乌苏的做法则是是奶和茶一起煮,有时候还会加上羊油,喝的时候碗上会漂浮一层油。我还是更喜欢前者清淡一点。具体吃法是,把馕先粘上他们特制带冰渣的奶油,啃一口馕,喝一口茶。
饭后,在队长的敦促下,我们就离开了,即便他们很热情地邀请留我们住宿。后来上路了,队长说起了为什么要离开,原因是他听懂了他们用哈萨克语的聊天,“艾力克问哈族姑娘是不是喜欢上R君,为什么她一直在看R君”,然后开玩笑的说,“要是留宿了,可能今天晚上就有事情做了”。这种说法招来大家的一致称赞,毕竟这样就有了每年来一次这里的理由。R君则说起了,“怪不得今天喝的奶茶感觉奶味特别浓。”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突然想起,吃饭时,那姑娘很不好意思拧了一下艾力克的大腿,我当时还在好奇,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现在想想应该是兄妹了。之后,艾力克还用哈语问了R君多大年纪,R君如实回答了,艾力克说他大约也是25岁。这样解释就水到渠成了,先问年龄,然后问婚配🤣🤣🤣。
我想,这种场合的吃饭经历可能此后再也不会有了。如此的历程,大概需要以下几个条件吧,一是预报说独库不会封路,这样我们才会计划这个时间点来跑这段路,二是独库突然封路了,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掉头去蜂场,三是在蒙不特遇到那支丰田车队,四是鬼使神差的跟车,然后上去问路,五是突然心存侥幸想要去哈族人家那里去吃饭并骑马。
徐志摩在《偶然》里写道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龟兹早已不再是龟兹’
离开库车的时,我这么对自己说:‘龟兹早已不再是龟兹’。唐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太宗在西域设立安西都护府,统辖安西四镇,辖下部队即称安西军。安史之乱,玄宗出逃,肃宗调西北边军勤王平叛,只余数千人留守西域。唐宪宗元和三年,即公元808年暴雪漫天的冬天,安西都护府最后一支残兵,孤守在龟兹的军堡上,早已在吐蕃的围困下弹尽粮绝。记得银联不久前拍了支广告也是微电影,《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当卢十四把军费送达军营后准备离去时,从将军到士兵都出来迎送他时,所有人都是满头白发(肃宗薨时是公元762年,中间大约40余年)。其实这里直到清朝时乾隆灭掉准噶尔汗国,灭族准噶尔人,才重归中国的版图。写到这里,突然想到为什么初中历史教科书里面会有左宗棠收复新疆,帝国风雨飘摇时的守土之将再多溢美之语都不为过。
因为喜欢一点历史的原因,我一直向往这。可惜时光并没有任何怜惜之心,眼前的库车早已今非昔比,很难找到龟兹古国的身影了。我们眼前的只是一个东西狭长型西北县城,所见一切已经和历史无甚关联,由于能源储藏丰富,现在的库车县更是一个依托矿藏、石油、天然气产业发展的工业城市。作为东西方交通要塞的龟兹曾在周边不同政权的斗争中摇摆不定,在更功利化的现代,怎么能指望一个县城不随波逐流。这大概就像是相亲,媒婆给你一张漂亮女孩子照片,你会对这个照片衍生遐想,之后你发现了落差。其实,这并不是有没有选对人的问题,而是你愿意不愿意接受的问题。说到底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罢了。
离开库车前往轮台(注:不是‘轮台东门送君去’里的轮台)的路上,我们选了一个乡道来走,一路上乡间的大喇叭都在播放维语广播,虽然听不懂,但那严厉的语气足以凝固空气。库车一个遍地是荷枪警察,遍地是限速拍照,尘土飞扬的干燥地方。我对这个地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告辞了。
“沙漠公路全程限速60”
在沙漠公路0KM的界碑处,碰到一个年轻时援疆的周口大叔,他如是说。到轮台的一路上都是大片盐碱地,地上遍布白色的盐状颗粒,由于我见少识浅,地里种的治盐的作物大多数都叫不上名字,只认得些许怪柳之类。路上的车很少,偶尔会有拉棉花的拖拉机迎面驶过。快到轮台,路上的大卡车渐渐多了起来,路标上标注的地址都是石油公司的油田名称。天气在我们离开库车时是阴天,我们还在担心沙漠的气候。后来想想实际上是多虑了,沙漠基本不下雨,更何况这里是塔克拉玛干,天山山脉横在中间,冷空气很难南下。依次穿过戈壁的胡杨林和塔里木河大桥,很快就到沙漠0KM界碑处了。一辆没拉货的卡车一行三人停在休息区休息,我们和界碑合完影正要离开时,
一个大叔声音问道:“你们是要去塔中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问:“大哥,那塔中都有什么啊?”
“就几间破房子,有补水的地方,有加油的地方而已。你们进来时,安检的警察给你们白条了吗?”
“没有,那白条是干什么的啊?”
“区间测速用的,在入口时白条写一个时间,出口时安检会再写一个时间,看总时间是否超速。沙漠公路全程限速60,上坡限速40,一般超速了就要在休息区等半个小时才能走。沙漠公路只有区间测速,没有流动测速,我这里有个群,大家消息会互通有无,哪里有测速我贼清楚。既然你们没白条,就随便跑吧,跑到200km/h都没有事情。”说话间,他还晃了晃手机,表示自己有个群。
“嗯嗯,谢谢哈。我们不去塔中,就往沙漠里面走大约三分之一就回来。所以,你们在这里也是等这半小时过去咯?”我突然坏笑着问,
大叔先是楞了一下,回答道:“对啊。” 众人哈哈大笑。
之后,我们就在注意安全的话语中互相挥手道别了。
后记:
说起来很巧,那支丰田车队,我们后来又遇到了两次,一次是在独库海拔最高的地方雪山顶上,还有一次是在沙漠公路上塔里木河旁。说到这里,我就想起来塔河的蚊子,可能是常年见不到人的缘故,吸血起来分外拼命。想想毕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姑且原谅了。
“我昨天遇到一个人,感觉他非常有意思,印象深刻,但后来就再也遇不上了,人生就是这样。” 引一段臭屁导演王家卫的话结束这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