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经常上夜班的关系，变慢慢养成了吃夜宵的习惯。而且就像肚皮定了闹钟一样，每每到了深夜十二点就肚子叫个不停。
正好在我们厂门口有一条不太宽整的小街，那条街上主要以饭店为主，当然也有两家小型超市。
饭店通常都不大，都是些地方小吃还有些快餐之类的。口味一般，来这条街上吃饭的大多都是些厂里的职工，对口味一般没有啥要求，实惠量大就行。
这些小饭店我一般都吃过，因为经常要上夜班，所以经常在这些小饭馆里吃饭。也许是口味的问题，也许是经常吃便有些腻，便不太喜欢去那些店里吃饭，有时还不如买个桶装方便面来的过瘾。
在连续吃了几天方便面之后，对这个味道有些乏味了，就又来到这条小街上，那天正好是冬至，寒冷的北风不断的呼啸着，不得不让我又在棉外套的基础上又披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虽然这大衣土的很，但确实很是保暖。
那天北风中还夹杂雪花，打在脸上甚是脸疼。我正四处搜寻着要去那家小饭馆来完热腾腾的饺子解解寒。只听到“呼啦”一声，传来了卷帘门打开的声音。寻着声音望去，那是一家不大的小饭馆，看着门口的玻璃上还写着“金日开业”四个红色大字，想来应该刚刚开业不久。
反正味道都差不多，不如去这家小饭馆尝尝，或许还可能更有些风味，只是让我心中有些疑惑的是十二点才开门营业确实和别的饭馆不太一样。
这种疑惑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没再多想便走进了那家饭馆。
饭馆有些小，只摆了四五张桌子。进门便是一尊关二爷像，摆着几样贡品，香炉里的香燃烧着飘着有些缭绕的烟。这点看来和别的饭馆并没有什么差别。饭馆虽小，但却十分的干净。
饭馆也许是刚刚开门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站在吧台上，手里拿着笔似乎写着什么，想来这人应该是饭馆老板。
那个男人看我走了进来，只是微微停了下手中的笔，便轻声问我让吃点什么，那声音有些苍老，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就去碳烧过一样。
“来碗饺子好了，今天正好是冬至。”我看着那中年男人说道。
随着那男人便放下了手中的笔，从吧台出去便走向了后厨。我选了一张靠着炭炉的桌子坐下，虽说屋里的气温比外面暖和不少，但仍然透着一股逼人的寒冷。炭炉烧的很旺，黑色的蜂窝煤吐着橘红色的火焰。
我把方才都有些冻僵的手放在炭炉上，顿时感觉到一种温暖。
后厨里传来了两个人的简短说话声，一个声音是属于那个中年男人的，苍老而又低沉。而另一个声音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距离有些远，具体说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没多大功夫，那个中年男人便从后厨走了出来，继续回到吧台，在纸上写着什么。看起来，这个人是个有些冷淡的人。我也只是摇头笑了笑，继续在炭炉上烤着手。
在等待水饺的这段时间，陆续来了几个人，三三两两的坐在几张桌子上。那个中年男人就像之前一样，停下笔走进后厨，在里面交待几句又重新走了出来，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的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已经端了过来，当那盘饺子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吸引我目光的不是那热腾腾的饺子，而是那个男人的手，那双手是一双有些扭曲变形的手，密密的疤痕附着在上面，而且仔细一看一双手只有六根手指。
那疤痕像是被炭火烧过一样，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赶忙缩了回去，又重新走进吧台在纸上写着什么。
那碗饺子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个，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只是最后我离开的时候，我周围的餐桌上，已经没有了人。
走在回厂的路上，我的脑海中不断的出现那个男人的手，那双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的手。
后来的日子，我会经常光顾这家小饭馆，中年男人依然不停在吧台上用笔写着什么。我每次去都会点一份水饺。令我感到疑惑的是后厨里应该是一个女人，但我却从来没有见那个女人出来过。
这家小饭馆透着一种古怪，让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有几次我试图和那个中年男人闲聊几句，但那个中年男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回应，我也只好作罢。
那日，依然是十二点，我的肚皮准时的报起了闹钟，我依然来到那家小饭馆。点了一份猪肉大葱水饺。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那天只有我一个客人，其他的桌上都是空空的。
我正在嘴里嚼着水饺，就听到后厨里先是“噼噼”声响，紧随着就是一声爆炸声。声音很大，在后厨的门口散发出了一些浓烟，那中年男人扔下手中的笔便奔向后厨，我也急忙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饺子，跑进了后厨。
只见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墙壁上有一条黑色烧焦的电线，在女人的旁边是一个有些破损的高压锅，想必刚才的爆炸声就是这个东西引起的，地上一片狼籍。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十分干净，女人的身旁斜斜的躺着一辆轮椅，看得出是刚刚的歪倒的缘故，轮子还在不停的打转。
中年男人轻轻的唤着女人的名字，女人微微的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了，男人有些着急，赶紧抱起女人就向外面街道上跑去。可那时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大街上根本看不到什么人，更不要说是出租车了。
男人越来越着急，抱着女人无助的哭了起来。
“稍等一会，我去开车。”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便朝工厂跑去。
我把他们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看着抱着那女人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眼神很是空洞，呆呆的望着他怀里的女人。
“谢谢你”男人缓缓抬起来头，对我说道。
我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多年之后，我离开了那家工厂，其间我曾去那家小街上看过，那家小饭馆已经不在了，我想他们或许已经搬离了那里。很多事情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但那个中年男人和他怀里的那个女人仍然会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我正坐在家里写着东西，快递公司送来了包裹，我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本书，还附着一张照片，我认出了那张照片，上面正是那个中年男人和那个女人。他们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男人和女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