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从高一文理分科开始,感觉自己就分裂了。随便胡乱写点什么,都让我很高兴。我想,高兴,那就继续吧。专业的精进,大抵不会在乎这丁点的时间的。这篇旧文,若干年前贴在了网上,读了叶芝的诗集《苇间风》后而作,虽然与之并无联系。
不知何时开始刮风了,沙沙地拂过苇丛,拂过河面,拂向更远的远方……
记忆的色彩从来都是明朗的,单调得如同日子般地滑走,平静着,波纹不惊着……茂密,厚实,生机勃勃的绿色,俨然是天然的屏障。
苇丛有着自己的世界。外界是明媚的阳光,潋滟的河水,芬芳的泥土,还有层层生命的气息。苇杆空心,烦事无忧,只是享受着生命所赋予的一切,临水照花,肃立远观,颀长的身影,送走夕阳,迎来朝阳。日复一日,透彻的生活模式,无需谨小慎微,舒坦从容,游刃有余。
那时的心灵就好像置于清冽河水中的苇叶,片片微笑在清晨的露珠中。在有着鸟儿的啾鸣声中,在薄薄的雾气还没有散尽氤氲着河面时,一天的帷幕就拉开了:笑看身边的一切都静静地变化着,聆听着自身拔节成长的声音,亲切地招呼脚边忙碌的小生命,或者假寐任由身体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深深呼吸早晨的味道,幻想自己可以品尝,可用行走,甚至可以飞翔,真的,有梦境的日子往往比现实更让人舒心。谁能看见一杆芦苇的思考,谁又能想像一杆芦苇的梦想……
当那个清晨来临时,谁也没想到会有什么变化。一切照旧温馨着,宁静的空气弥漫着一种香甜的味道。
似乎听见远处传来一种空旷的呼唤,热情而奔放,所有的芦苇儿不由自主地抬头遥望,那是一种能唤醒沉睡心灵的声音,一种能让万物对造物主顶礼膜拜的声音。如同一片轻纱拂面,如同裹在天鹅绒般的苇絮中,如同构造一场奇异美妙的梦境般,沙沙沙,苇儿们跳起了他们家族的舞蹈。
然,那阵风就是这时候轻扬而过的。她远远地看见了明镜似的河面,缎带似地撒于大地之上。浅蓝明艳的宝石光泽是那么具有诱惑力……于是,她奋不顾身地去了,为了用河水的美丽洗去自己长久奔波的疲劳——醉心于一汪眼睛的清澈。
可是她却懵懵懂懂地走了捷径,以为自己的轻盈足够悄无声息地穿过苇丛。婆娑起舞的修长远没有宁静深邃的优雅具有吸引力,风儿没有半刻停留地俯向河面。失望还是失望,原来魅力的外表是万能的太阳赋予的,在苇丛遮挡下的幽暗安详似死水,乏味而枯燥。于是,她走了,如同她的到来,毫无预兆。
风过留痕,风过留痕……
当她冒冒失失地闯入我们的领地,当她的裙裾轻抚我的面颊,当她触动了我的心弦让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场舞蹈……一杆年轻的芦苇这样想。
于是他的日子不再单调平静了,他总期望那阵风能回来,让他一遍遍地舞蹈直至疲乏地死去。于是他习惯了抬头仰视,习惯了沉思回忆,习惯了承担雨露,习惯了独自寂寞。
当他成长成一棵伟岸的芦苇时,他柔韧和坚强并趋,不遗余力地照顾弱小的芦苇,维护着这片苇丛,希翼着那阵风飞倦了,记得回来,哪怕无法与他共舞,只能在他耳畔吐着如兰的气息,低声地告诉他一路风景,一路沙尘抑或她的疲惫。每一个宁静的深夜,静谧的星空下回荡着他内心的呼唤,真诚而苦楚。
一天又一天,季节的衣服开始改变色调时,他也开始苍老了。生命的绿色开始发皱变黄一如老照片的色调。来来往往的秋风聆听着他的故事——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答应帮他捎去问候。可是谁知道他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又是谁呢?
也许,他也遗忘了,留下的只有调皮的背影,裙裾拂面痒痒的感觉。这么多年来我坚持的又是什么呢?他叹息,仅仅是为了一种感觉么?抑或企盼一场邂逅?是夜,他入睡了,第一次这么安稳地睡着了,毫无牵挂。
清晨醒来却听见一声低低地叹息,他这才发现一直陪伴身边的芦苇姑娘也开始苍老了。是的,他们共同抵抗夏风夏雨的肆虐,共同承受严霜的打击,共同扶植弱小的芦苇,共踏同一片土共撑同一片天,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他说服了自己。当看着芦苇姑娘幸福的笑容时,他的心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年老的悲哀就是利用责任感欺骗自己的内心。
冬天就在他的若有所失中到来了,枯黄的叶子裹着他日益干瘦的身躯瑟瑟抖动在凛冽的寒风中,他坚持着,尽管身边的芦苇姑娘已沉沉入睡了。因为他在生命的尽头又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一如多年前那种懒洋洋的温暖,那种内心如风帆被吹得胀鼓鼓的感觉……空气中又弥漫了那种香甜的味道。
一种吐气如兰的感觉在脸颊燃烧开来,痒痒的。一片、两片、三片……无数片,是芦花么?轻轻地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脸颊上,暖和着他的心。晶莹洁白宛若精灵,美好如花瓣儿,散发着泥土的芬芳,迟暮的心开始复活。是你么?是你么?他喃喃低语,怕吓坏梦中的仙子。她调皮地轻笑。
他老了,想舞蹈却很难挪动僵硬的身体;而她亦没有力气,带他轻舞了。他们就那么静静依偎着,享受最后的静谧时光。她想告诉他,对懵懂无知的年少,她终究有悔,幻风化雨、凝水成雪,几经痛苦的轮回与磨练,只为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