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打印准考证后,也去了商场。
她在商场六楼的超市买了生活用品,东西不重,一支牙膏,一个牙刷,一双粉色拖鞋。她提着袋子,慢悠悠的往回走。从新区到老区大概四公里的距离,老区和新区的中间有一座平板桥,以前这座桥是铁索吊桥,上面铺着木板,走起来摇摇晃晃。李木子小时候去亲戚家玩,她亲戚带她走过这座桥。她看着铁索桥晃的厉害,不敢上前,身边的行人如履平地一样上去,她的亲戚站在桥头上鼓励她,说像荡秋千一样好玩。李木子鼓足勇气走上去,她双手向两边张开,先是左脚脚尖压住木板,脚跟稳稳的落下来,右脚慢慢的跟上去,刚好站稳,没有想象的晃,也没有想象的害怕。她深呼吸一口,紧接着走第二步,突然桥晃的厉害,原来是一群干活的人从桥上跑起来,像火箭一样从李木子身边唰唰的飞过。这让李木子始料未及,她“啊”的叫了一声,两个脸蛋憋的通红,她感觉桥上桥下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是从农村来的。她抬头看了一眼亲戚,亲戚正在五米外的地方等她,她鼓足勇气,一步一步的跟着亲戚走去,走到桥头时,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她走上平板桥,看到河面波光粼粼,秋风吹皱,树叶半落,老区的房子高低不一,外观皱巴巴的,没有生机。李木子这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次考上,一辈子就要在这里生活。这个问题在她回来之前,她已经反复想了很多次,她经常拿县城和成都比,比肯定比不过,但是好在都有网络,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新区一应俱全。
她现在走在平板桥身临其境时,莫名变得慌张起来,这慌张使她若有所思,思索之后就是醍醐灌顶的觉悟———最大的损失不是花店,不是爱情,最彻底最根本的损失是放弃了成都,放弃了成都就是放弃了一种生活方式。大都市的繁华已经渐行渐远,小县城的落后与安稳正款款而来。她回来之前做过的心里预设已经丢盔弃甲,熟悉的密集的焦虑感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她走下桥,闻到臭豆腐的味道。老区住的人少,大多数是老人,年轻人大多搬到新区住,政府在老区留了几个学校的校区维持这里的烟火气息。学生们回家,平板桥是必经之路,所以桥头两边五花八门的小摊就多起来,有卖狼牙土豆的,有卖烤肠的,有卖棉花糖的,有卖麻辣烫的,偶尔有卖冰糖葫芦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洪亮的富有感情的嗓子吼着: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他的声音一起一落,桥头右边房子二楼转角处的路灯随着他的叫卖声一明一暗。
她买了一份臭豆腐。备考以来,为了节约时间,她全部点外卖吃,已经吃得她嘴里没味,此时手里的一份臭豆腐犹如山珍海味。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往回走。路上看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相互搀扶着过马路,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手里牵着一条毛茸茸的阿拉斯加。她到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正准备看书,收到张小甜的微信,约她晚上吃饭,李木子想了下,说自己回老家看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