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暮色苍茫。路边仅存的一盏破旧路灯散漫着幽幽的光线,家家户户的饭香菜味飘荡在整座小城镇的上空。我早早吃过晚饭,坐在自家门前那吱吱作响的椅子上乘凉。此时街上寂静无声,哪知不消半会儿,几声嘈杂的粗鲁声便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小子,敢欺负到我弟的头上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啊。”一位面目狰狞,身材高大矫健的黑衣男子步步逼近约莫15岁的学生模样少年,与此同时,少年前后左右都被一群人围堵着,空气仿佛就要在这个圈子内窒息了。
那少年镇定自若,一言不发,身子蜷缩着,像是在作什么准备。黑衣男子想必是这群混混的头儿,跟随着他的人朝着少年唾沫四溅,嚷着十分难听的脏话。
“老大,别跟他废话,赶紧给他个教训,让他尝尝欺负你弟的滋味!”一人提议道。其他穷凶极恶的混混便跟着齐声附和。那黑衣男子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他与我弟的恩怨,我要亲自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其他人不要插手。”
黑衣男子弹掉手上袅袅白烟的香烟,手指发出脆响的折骨声。紧接着便是一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揍打,“让你欺负我弟,”他使出全身的狠劲,可怜的少年只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抵御,丝毫未作反抗。“你不是很能打吗?怎么做缩头乌龟了,怕了吧!”
看到这个惨不忍睹的情形,我实在忍受不下去,登时起身跑到比我高出半个头的混混头儿面前拦住他,“够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我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不知道是谁给了我这么大的勇气,让我平生说出这么富有正义感的话。
那头儿被我的猛然蹿出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别让我在看见你欺负我弟。”黑衣男子恶狠狠地指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少年说道,接着便率众扬袖而去。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我抚摸着那少年蓬乱的头发说道。
“不用了,我家离这很近,我到家擦点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泛着泪光的少年,像是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缓缓站了起来。
我望着他蹒跚前进的身影,脑海里有一股激涌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不禁头痛俱裂。“对了,忘了说声‘谢谢你’。”少年转身朝我挤出一丝微笑。
面貌青肿的他却掩盖不了原有的眉清目秀,那剑眉星目让人觉得有一股浩然正气在心中浸染开来。
我在那些算卦看面相的神算书里,依稀看到过这么一句描绘:双眉偏浓,眉形直线上扬,眉毛也顺势而上,不杂乱卷曲,像两把剑似的立在眼的上方,这就是“剑眉”。
而且面相里说剑眉的人一般行事光明磊落,且威信十足,“铁面剑眉,兵权万里”。也有说“风目剑眉”既是帝王之相,也是将军之相。
我亦作笑脸回应他的谢意,他才缓缓转身踉踉跄跄地沿着不甚宽阔的街道行进。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增多,大坻都吃完晚饭出来散心或办事。
人们对这件事情都习以为常,邻居在目睹事情发生过程后,只淡淡地对踱出家门的我老爸说:“这些还未踏出社会的小屁孩玩黑社会那一套还真是有模有样。”
老爸向邻居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边拿着扫帚往地上拨,边回话说:“这群人也只是乌合之众,只会欺软怕硬罢了。”刚说完,他便转向我,“我们既不能作欺负同学的欺软怕硬之人,也不能作只会被人欺凌的那一方。明白吗?”我随口诺言。这句陈词滥调早在几年前,老爸就已经对我俩兄弟反复强调。
我还记得当时邻居家的儿子因为在睡觉时被父母偶然发现屁股青肿,还残存着几点斑斑的血迹,才得知在学校遭受多大的同学虐待欺凌。除了他们一家人,谁也无法想象当时他父母的脸色是有多么的铁青和愠色。所以,隔日清晨便早早气势汹汹地往学校赶去讨个说法。最后,还是学校协商,家长赔偿些医药费并向邻居家儿子道歉才得以了结此事。
而我自己本人作为一个温和内向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寻衅滋事手脚特痒的同学过来搞事情。这些陈年往事,至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在这里我就先不作过多的赘述。
夜里,窗棂漏进皎洁柔和的月光,印在我那斑斑点点的蚊帐上。我躺在舒适的床上闭目沉思,那个气宇轩昂的少年要么反抗,要么择机逃跑,他为什么宁愿坐以待毙,甘心情愿被挨打呢?我的大脑又为什么会在当时疼痛难忍?我在回避着什么不美好不愉快的记忆吗?为什么少年的身影和面目让我好生面善?
不知过了多久,我疲劳睡去。那夜,一个身穿白色T恤衫,搭配白色柔顺裤子,脚踩崭新运动鞋,有着挺直上扬眉毛的少年朝我会心一笑。
原来是他,我那形影相随,称兄道弟的好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