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那会真是个叛逆而又疯狂的孩子,小学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以身体弱为由逃课是家常便饭,然而那时的我也是别人口中“从来不写作业成绩却很好” 的伪学霸。教学楼背后有一个熬鹰的老爷爷,无妻无儿无女,一脸的凶残和孤傲,长大后才知道“相由心生”这个词的威力,他总是吓唬我们鹰喜欢啄坏孩子的眼睛。同龄的孩子看到他都像看到幽灵般躲闪开,只有我,虽然怕他,但我似乎觉得害怕有失班长及少先队大队长之身份,于是骄傲地像个孔雀迎着他比鹰还恐怖的眼神,这确实让我在同学面前得到了无数的“顶礼膜拜”,当然以后教室里所有的蟑螂和虫子出没的地方就有人呼唤我。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某个好奇心满到爆棚并快要害死猫的早上,我又一次起晚没去上课,当然理由还是身体不舒服,我是去找那个熬鹰的爷爷了,他身上埋藏了太多秘密,比如在无数个安静的课堂里总能听到他拿石头死命砸鹰嘴的声音,那些鹰惨叫着冲上云霄,又在夜幕降临时带着凝固的血渍飞回老爷爷低矮的窝棚里,在整夜鹰的惨叫声中他的打鼾声为什么还能如雷贯耳且安稳自如。再比如他那间窝棚里为什么常年晦暗如黑夜,只有星星烟头在闪烁,难不成有人偏爱黑夜不爱光明?于是我怯懦地在窝棚面前徘徊了好久,始终不敢上前一步,终于教室里传来老师说下课的声音,堂堂班长怎能被大家嘲笑胆子小呢?自尊心驱使着我鼓足最后的勇气推开了窝棚的门,接下的场景狼狈到我永生难忘——一大群受惊的鹰像魔鬼一样呼啸着向我冲过来,耳朵上头顶上全是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灰尘和羽毛瞬间钻进我眼睛里看不清方向,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以后再也不逃课了。也忘了调整哭的节奏,就那么蹭着眼泪鼻涕无助地哭了好久,鹰群终于安定下来,这时我才发现不大的窝棚里养了近百头鹰。后来老爷爷回来了,自然没逃过一顿谩骂,像骂鹰那样骂我。
之后他抖掉破旧帽檐上的土,也擦干净我满脸的灰,然后说:“鹰怕生人。”声音里依旧是恶狠狠地不屑,我在心里想其实你比鹰更可怕。之后我被光荣地驱逐出窝棚。
只是在那之后他也会在某个去溜鹰的清早找我帮他保管窝棚的钥匙并按时喂喂剩下的那几只小鹰。而我在课间最爱做的事情也属观察他修鹰喙,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残,利刃和石块上沾满鹰的鲜血也无动于衷,鹰们声嘶力竭的求饶声也让我在无数个梦里于心不忍。而每个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的日子也是他在旷野里熬鹰的最佳时机,鹰在天空翱翔,他拖着一只留有弹片的瘸腿在地上蹦跶。
那时的我还小,没有“生”与“死”的概念,每天嚷着让妈妈买只鸡供我喂那只刚剪了爪子闹着脾气的鹰。直到有一天,当人们发现鹰们狂躁地来回飞腾,毛发也粗糙不堪,有的喙都快戳到脖子了,这才发现老爷爷死了,遗憾连死亡的具体时间都不知道。就像人们不知道他何时搬到这里,姓甚名谁一样。
然而所有的鹰不约而同的选择留下,没日没夜地在窝棚周围盘旋,最后大都饿死在这里,
他待它们是他的孩子,而他,是它们在这世上唯一的归宿。
多年以后,我还记得记得老爷爷说过的那句话:“最忠诚的鹰要用主人的血来熬……”
我想我会再习惯没有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