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其实爸妈之间的感情给我感觉是挺奇妙的。
年轻时他俩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在武汉打工创业,童年记忆中,妈妈总是会因为各种琐事跟爸爸吵架,甚至打架。“你爸去开订货会又喝醉了”、“你爸今天拿回来的账对不上了”、“我教育你弟学习,你爷在旁边护短了,怂恿你爸跟我吵架,你爸二话不说赶紧跟我吵架”……有时我会想,这俩人又吵架又打架,怎么就不离婚呢?
我上小学时候,总是羡慕我们班长的爸妈,感情特别好,每次放学俩人手牵手来接她回家,还会给班上同学买小零食。当时不懂事,回到家看到衣着邋遢,不修边幅的爸妈心里总是厌烦。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不懂事,衣着邋遢不修边幅,是因为他们为了养育我们姐弟三人上学不舍得吃穿。放学不来接我回家,是因为爸爸每天都要踩着三轮车从汉口赶到武昌去给商家送货,妈妈一个人又要照看店铺又要照顾爷爷。
当妈后才能真正体会父母的不容易和艰辛,现在养孩子多不容易啊,吃穿用,样样都要花钱,更不要说当年爸妈是多省吃俭用,把我们姐弟三人供上了大学。现在真的能体会到,小时候爸妈因为各种鸡毛蒜皮小事吵架打架,其实也是生活压力太大了吧,没有宣泄口,吵归吵,打归打,两人却从不提离婚。
去年刚生完宝宝时,月子里跟老公吵了几次架,闹到离婚的地步,俩人都不让步,无奈婆婆跟我妈打电话,希望我妈能劝劝我。当时我妈在电话那头训斥我“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但吵架一定要有一方主动服软,我跟你爸年轻时也吵架打架,每次都是你爸服软说好话哄我。夫妻过日子,怎么能张口闭口提离婚,提的次数多了,感情也就淡了,心也伤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当妈了,就要为孩子负责,给孩子做榜样,不能随便说离婚!”
现在想想,妈妈口中的“你爸服软说好话哄我”就是属于他俩的爱情吧。
年轻时爸爸做生意累坏了身体,2001年突然觉得身体严重不适,去医院查出了肝损伤,从慢性肝炎到肝癌,病魔折磨了他整整16年。
2017年农历五月二十六,爸爸在武汉市二医院因肝癌抢救无效走了,爸爸最后被病魔折磨的形如枯槁,抽完最后一次肝腹水,肝性脑病导致思维混乱出现幻觉幻听,在弟弟怀里闭上了眼睛。妈妈哭的扑在爸爸身上拼命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捶打着他,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喊着,叫着…
爸爸下葬当天,妈妈哭叫着拦着棺材不让走,所有亲戚哭着拦着她,怕她想不开一头撞死在棺材上,最后妈妈心力交瘁,哭死过去,吓得我抖着手掰着她嘴往里塞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事后妈妈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是“玉清,你咋这么狠心留我一个人活着”
从小到大,没有听过爸妈说“我爱你”,爸爸刚走那几天,妈妈每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不断跟我们说想爸爸了。
爸爸患病最后那两年,每个月都得去同济医院住一段时间院,都说患者磨人,在医院被病痛折磨的爸爸脾气真的特别坏,喂饭,擦身子,端屎端尿,妈妈哪里照顾的不到位,爸爸就当着整个病房的患者家属把她一顿臭骂。妈妈每次都笑着哄他,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家属都说她脾气好,性格好。其实在我们家,脾气最坏的就是妈妈,现在想想,当时哪里是她脾气好,只不过是妈妈心里爱着他,心疼他,包容他。
爸爸去世3年了,有时妈妈早上会给我打电话说,晚上做梦又梦到爸爸了,梦到他们年轻时候怎样怎样…妈妈,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一直思念着天堂的爸爸,我想,在远方的爸爸,同样思念着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手机里他俩最后的合照就剩这张了,后悔那些年没多给他俩拍点合照留个念想。这张背影照是我偷拍的,在老家养病那两年,应该是他俩最开心的时光,在菜园里种种菜,饭后去农田里散散步,跟邻居扯扯家常…
这就是我眼中爸妈的爱情,不轰轰烈烈,不感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