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2年3月8日,第一次通过视频的方式接受静怡老师的心理疏导。
老师一开口,我那不争气的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静怡:此刻你的感受是什么?
我:孤单,无助,焦虑,麻木,我讨厌自己现在麻木到不去悲伤,甚至是我奶奶的离开,我都感受不到发自内心的痛。我怎么可以如此冷漠无情呢?
静怡:你还准备这样下去吗?是什么让你想改变?
我:最近我和老公吵架,一点小事闹到我们相互动手。我明显感觉我心里住着愤怒的狮子,如果我再不改变,我会毁了自己,毁了家人。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静怡:你的奶奶是什么时间离开你的?你有勇气说说吗?你准备好去触碰你的伤痛了吗?
我:准备好了。
静怡:闭着眼睛去想象奶奶就在面前,假如她还能听,还能说,你打算对她说些什么?
我:2020年腊月26凌晨,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奶奶走到我床前,我正想用力去拥抱她,她一下子变成了一张画儿,慢慢的飘走了。几分钟以后爸爸打电话告诉我,她已经离开了。
静怡:你和奶奶之间有很深的链接,她离开的时候,也会来跟你告别。这背后是什么,她对你深深的爱吗?
我:是的,奶奶曾给我了这世间的温暖,她深深的爱着我,小时候为我做饭,洗衣服,清理头上的虱子。
当我妈妈去世以后,我被寄放大姨家,年幼的我和表哥表姐闹别扭,哭着喊着要回家,是奶奶将我从大姨家领了回去,“以后,就跟奶在家耍”,
从此以后,我一直跟着奶奶吃,跟着奶奶睡。读高中以后,我回家都是挨着奶奶睡,每次都睡的特别香甜。
第一次上幼儿园,是奶奶背着我去的学校。这一背就是一学期,夏天的时候,奶奶总是会给我的小水壶灌满水,时不时的放几颗糖精,甜了我的整个童年,甚至是一生。
读小学的时候,总是摸黑往家跑,她估摸着时间,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我,本来很怕黑,一听到奶奶的呼唤,我应声附和着往家跑,再也不怕黑了。
暑假的时候,我喜欢跟着奶奶一起去采摘桑叶,运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好多蘑菇,手脚并用的我总是比奶奶摘的多。
有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牛,勤快的奶奶总是扯些野油菜,洗干净以后在开水里过一次,去掉野油菜的苦涩味儿,放在坛子里,让菜慢慢的发酵。过几天油菜色泽金黄,用猪油和菜籽油加上姜葱蒜一煸炒,特别下饭。
有时候,奶奶也会摘些红苕叶清洗干净,晒干发酵,做成好吃的咸菜。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红苕叶。
春天的时候,奶奶会摘些春芽儿,加上鸡蛋,做成春芽炒蛋,就着这道菜我能吃上一大碗米饭。
小时候放学回家,总是很饿很饿,奶奶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她总是在给猪儿煮猪食的时候,悄悄的在灶糖里放了几个红薯,我回家掏出来,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温暖我的胃。也温暖我的心。
天气好的时候,奶奶会把红薯洗干净,切成体条,蒸熟,然后在太阳底下晒成红薯干。以前我们初中的时候需要自己带米蒸饭,也要自己带菜。奶奶会悄悄的装好多红薯干,让我蒸在白米饭里。香甜软糯的红薯干是我初中最美的记忆。
我的父辈们陆陆续续成家以后,奶奶就一个人过日子,勤劳的奶奶扯些野菜喂养一些鸡儿,猪儿,变换成零花钱,每次买了畜牲,奶奶会很大方,她会买卤汁,在20年前,那绝对是人间美味。虽然我读书很晚才会回家,奶奶依然会留给我。我猜奶奶肯定没尝过这卤肉的味道。
有一次奶奶买了一个大西瓜,刚放柜子上,西瓜就滚落到地下,奶奶气的直哭。只好捡起西瓜碎片一人分一小块儿。
每年春季和秋季,收割以后,麦田稻田里会有遗漏的穗儿,奶奶总是很舍不得浪费,她将麦穗,稻穗捡回家晒干,这些粮食就是她的鸡儿猪儿的口粮。
鸡儿生的蛋,她总是拿去街上做成皮蛋,晾晒好以后的皮蛋,扒开以后,晶莹剔透,我拿在手里不忍心吃。
50多岁的奶奶,瘦小精干,爬起树来,就像猴子。我们菜园里有一颗很粗的梨子树。树顶的梨个大汁多还很甜,奶奶很厉害的爬上去,总是把最大的摘下来就给我。有时候她像大力士一样,对着梨儿扔去一块儿火砖,噼里啪啦,儿滚落一地,虽然有些摔坏了,我却吃的很开心。
60多少的时候,奶奶一个人在厅房过,我爸给奶奶做了灶,和盛水的水缸,一开始只有我家里才安装了自来水管,夏天的时候,我一看奶奶水缸里没水了,我就从我家水管里接水,端到奶奶水缸里,蹦蹦跳跳的好开心。奶奶总是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我,夸奖我勤快。
2001年,继母因为怕我读大学花费太多的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辞而别。这对于我和父亲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父亲再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想让我回家给他做饭,顺理成章的嫁人。可是我想读书,我想通过读书走出农村,怎么办?
63岁的奶奶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你去读书,我来给你爸爸做饭”。奶奶和爸爸共同撑起了这个家。奶奶坚定的支持我一定要读书,走出农村。
爸爸干活出门有些早,为了爸爸能吃上一口热饭,奶奶不认识钟表,经常凌晨4点就起来做饭。后来我手把手教会奶奶认识钟表。大多数时候她看太阳在空中的位置,就能判断出大致时间,我经常夸奖“奶奶,你的嘴比时钟还准,哈哈哈。”
奶奶在家洗衣做饭,喂养着成群结队的小鸡小鸭。农忙时候,跟着爸爸穿梭在田地之间。
2002年,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开学之前,学费还差一大截,这一次奶奶义无反顾的卖掉了她所有的家当——她省下的口粮养大的猪、鸡和羊子,变卖的钱全部给我凑成了学费。
大学放假的时候,每次我回家第一声呼唤的是奶奶。她总是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听着我呼唤她,她总是高兴的答应着,赶紧小跑着回家做饭,生怕饿着我。
后来我到了恋爱的年纪,一开始爸爸很不喜欢我老公,闹的很不愉快,是奶奶支持我,并且说服了爸爸。她总说我老公好,有文化,孝顺。
后来我生大宝,奶奶在家养了好多好多鸡,让我坐月子的时候,补身体。带着大宝回去陪伴了她几个月,每次我给孩子洗澡,我喊一声“洗娃娃啰”她总会蹲在边上给孩子洒水,奶奶开心的像个孩子。
奶奶眼睛越来越看不见,腿脚不利索了,每次回家我走到她面前,她总是摸一摸我的手臂,就知道是我回家了,“这是我小艳回来了”。每天清晨她摸索着到我床前,陪我聊天,摸一摸我,在摸一摸孩子。
每次回家,我都会给奶奶洗头,理发,洗澡,打扫房间的卫生,修脚趾甲,揉揉腿。我也给奶奶买衣服,鞋子,帽子,买牛奶,红龙果,拐杖。
奶奶总是高兴对我说一大箩筐好话:“小艳,你对我好,以后你有福气,你们夫妻同心,黄土都能变成金。你们勤劳肯干,金银用不完。你多子多福,儿子儿孙一大路。”
没上过一天学的奶奶,是如此的智慧,把她的心思都融入到对我的祝福里了。
2008年9月初,72岁的奶奶经历了一大劫难,在放牛的时候,牛惹怒了一窝牛角蜂,一窝蜂扑向奶奶,命悬一线,被医生下了2次病危通知。坚强的奶奶战胜病魔挺了过来。
年事已高的奶奶罹患支气管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总是反反复复喘不过气来,好多次我把她送到医院,甚至是重症监护室,每一次缴费,我都是非常虔诚,祈祷奶奶挺过来。
后来买了氧气机,稍微能缓解些许痛苦。尽管她吃的药比饭还多,身体却一天天被掏空,活着真的是生不如死,她曾对我说,她想春节的时候走,这样孩子们都回家了,有时间多陪陪她。
没想到一语成畿,她终于在2020年腊月26日凌晨功德圆满。
我:奶奶,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的拖累,你不会生病,不会那么痛苦。对不起,我没能为你送终。
静怡:你在自责自己拖累了奶奶,真的是这样吗?奶奶也这样认为吗?
我:奶奶从来都没有说我拖累她,她一直都在夸奖我有本事,听话孝顺。
静怡:你已经尽力了吗?除此以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奶奶觉得你做的怎么样?奶奶责怪你了吗?
我:我已经尽力了,这几年我要带孩子,上班挣钱,才能给她支付医药费。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奶奶一直都在感谢我,谢谢我做的这些。奶奶一直都在祝福我。
我:奶奶,我很遗憾,当你生病的最后这几年,我没有把你接到我家里,我没有亲自侍奉在你的病床前。
静怡:这是你的想法,你奶奶想到你家吗?她想拖累你吗?
我:奶奶老了,她想回家,回到她熟悉的地方,我爸爸那里才是她的家。
静怡:你看,奶奶都放过你了,你还不打算放过你自己?你什么时候才打算放过你自己?
我:嗯,奶奶都觉得我做的很好,我不再自责了,我现在就要放过自己。
静怡:奶奶要离开了,你觉得她会对你说些什么?
我:小艳,我的乖孙儿,好孙儿,这辈子你对我最好,你最听话,懂事孝顺,你最有本事,你和小王夫妻同心好好照顾你们的小家。将来你也像我这样儿子儿孙都爱你。
静怡:奶奶真的要离开了,你打算最后对她说些什么?是感恩她,祝福她,还是请她放心,别让她牵挂……
我:奶奶,谢谢你,小时候照顾我的一日三餐,穿衣吃饭,背我上学,给我支持和鼓励。在我陷入困境之时,义无反顾的拯救我。
您为人和善,做事有担当;遇事沉着冷静有韧性,你的大爱为我撑起了一片晴空。
我深深的再拥抱您一次吧,再见!我要听你的话,放弃自责,放过自己,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我永远把你放在心里最珍贵的位置,我们灵魂永远在一起。
我对您三叩首,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如今您已经功德圆满,幻化成仙,祝福您早登极乐,与爷爷团聚。
静怡:很好,跟奶奶挥挥手,真的告别了。
静怡:对于你生命出现过的那些亲戚,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二叔,嬢嬢,再见!曾经你们给过我些许的温暖,也曾深深的伤害过我。你们的指责、打压曾让我痛不欲生。
如今我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女孩,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构建起自我保护的盾牌,你们伤害的利箭再也射不穿我的盾牌。
你们爱说什么,想做什么,那都是你们的选择,你们说的话,我不接受,绝不!绝不!绝不!总之,你们永远永远都无法在伤害我了。
静怡:很好,你已经构建了自我保护的盾牌,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从今天起,你再也要不伤害自己,能做到吗?
我:我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