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一九八八年二月二十二日

2月22日 星期二 晴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有人去世了,出殡的时间一般都是下午,死的人年纪越大时间越晚,如果是年轻人夭亡,基本就是中午就出殡,而今天出殡的一家四口,父母的年纪不大,而且上面还有老人,尤其因为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出殡的时间更是要提前,大概十点多的时候,已经开始行动了。

路上的人多到挤不动,很多并不是来送殡,而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大街上几乎水泄不通,我搞不懂到底有什么好看,是来看死的人有多惨吗?

厂里的工人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团体,男人们面色凝重的扶着棺材,母亲和几个跟李姐共过事的女工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我心里也很难受,一直哽咽不止。

前面的两辆大车上是两口大棺材,不用说,是李姐和她男人,后面的两具小棺材被涂成红色,意味着棺材里是未成年的孩子,老大的棺材上端端正正的倚靠着一个纸幡,活人的世界里,父母死了,儿子是要扛幡儿送葬的,即便是现在跟父母一起走了,他也得抗着,这是他作为长子的责任,两个小棺材上各自放着一双用白布盖住鞋面的黑色布鞋,意味着给父母穿孝,好几个人架着李姐的小姑子跟在车后,她哭得声嘶力竭,不住昏厥过去,我看见才三十多岁的她这几天时间头发几乎全白了。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让每一个看见的人都在忍不住掉眼泪。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就见一个小伙子背着一个老太太,后面跟着一个老头儿,我一看是李姐的公公和婆婆,老太太在小伙子背上一边哭,一边冲棺材伸出手,看样子想去摸,但又摸不着,她的嗓子几乎已经没声音了,眼泪应该都流干了,只是张着嘴不断嘶哑地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跟在后面的老头则一言不发,满脸悲怆,后来有人说,本来是不打算叫老两口来的,但两个老人死活都要来送自己儿子一程。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大的悲伤也不过如此,何况儿子孙子一起都没了。

真是造孽啊,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警察能早点破案,把凶手绳之以法,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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