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漫步青春#征文活动,作者王新月,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且未在其他平台发布。
归路有凉风
阿越很久没回过老家的镇子。
其实她每年都会回来,去乡下家的奶奶家过年。可她十岁离开小镇之后,就再没在镇上住过。每次路过都有留意,这里不同了,那里重建了。可是匆匆忙忙的,每次也没有像这样真正的注视过它。
原来的房子早就被乡政府拆迁改成了临街的商铺。
早上的小镇喧嚣异常,菜市口的音像声吵个不歇,两边都是几层高的小洋房。马路拓宽了一倍,各种各样的车呼啸而过。
她有点难过,那时候镇上没这么吵闹,房子也没这么高,最多两层楼,后面都是田地,街道也很窄,两个人能隔着马路聊天。
她站在那间母婴用品店看,努力回想着原来的样子。家里原来特别大,有前院和后院,前院有桂花鱼池和假山,妈妈在后院种了几十棵香樟,那时候是她和镇上其他孩子玩的固定场所。夏天捉迷藏过家家,战利品是一身的蚊子包。
阿越甚至都能记得他们在小树林里拿砖头垒起来烧火煮饭过家家的时候的样子。没有人管他们怎么样生火,上树,爬墙。那时候镇上的大人闲散惯了,镇上只有一家书店,是固定的集散地。到点了就会有人吆喝一声,店主笑眯眯的拉出几个凳子放一块木板,就是简易的牌桌。周围的邻居应声而出。打牌的,看牌的,在边上的小巷子里乘凉聊天的。就是一个闲散的下午。多年如此,未见有人乏味。
店主是一个退休的教师,是她家的邻居。算是她的忘年交,阿越小时候看的所有作文选和小说都来自他。她提步离开自己的家,旁边的书店现在已经成了一条新街。她驻足在那里,想象着这里原来是老旧的书架,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一本挤一本的放在那落灰,买书的顾客并不多,很多时候,她是唯一的读者。
她总是记得,镇上的电路很差。尤其夏天的时候,会在深夜里突然断电。一家家的灯渐次熄灭,几秒钟后在家里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一户的窗户开了,往外头大吼一声,“停电了还是我家短路了!”
能得到一条街的回应。
几分钟后,黑暗的长街上就会变得热闹起来。大家摇着扇子,抱怨,自嘲,互开玩笑,吓唬小孩子的声音都显得可爱起来。她喜欢那个场景,更像是深夜狂欢。
她笑起来。
她在找一个小巷,很小的巷子,她以前从巷子穿过去,一条小道,两边四户人家,穿过去就可以走田梗到学校。镇上的人喜欢聚集在巷口,吃饭纳凉的时候,他们不喜欢在家里吃饭,喜欢捧着饭碗在巷口站着吃,聊着一天的琐事。
可她现在看不见了,那里如今全部都被推翻重建了。她继续且走且停,偶尔停下还能看见旧日的些许影子。镇上很小,走过新街,右拐,就是镇上人常说的老街。老街住着许多几十年前就在这里安居的人。就像姥爷。
姥爷家门前原先有一棵大榕树,很大。一到夏天就会形成一片树荫,伴着嘈杂的蝉鸣。姥爷常常站在树荫下头看人下棋。这棵树的存在的痕迹已经被水泥彻底抹消掉。她站在那里,看见姥爷和老爹站在马路对面的门前看着她。人说五十就知天命,大概是觉得老人总比年轻人看得透些,你也确实不知道经历了大半生的人会怎么看待世事。可是人越到一个年纪就会越简单吧,毕竟他的喜怒哀乐,一眼就能看出来。
十年,你从十岁到二十岁,是从鼻涕乱流头发乱糟糟的孩子变成风华正茂的青年。他们是从六十到七十岁,是渐渐佝下去的背以及越来越失去光芒的眼睛。
阿越现在时常听人说姥爷和老爹这几年老得很厉害,想想确实是,姥爷头发白了大半,老爹黑黝黝的,裤腿一边放下来一边卷起来,穿着破拖鞋。彼时十多岁的时候,姥爷还是个穿着皮夹克骑着摩托车一轰油门四处跑的人,老爹还是骑着二八单杠,穿着白衬衣西裤夹着公文包虎虎生风的样子,这么的一想就有些难过。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好像一直毫无波澜的生活,一停下来看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发生了很多改变。
嗯,仿佛那个时候他们还是风华正茂的样子。
姥爷笑着:“站在那搞什么,走,去买捆蹄吃”
阿越耍赖,站在那不动。低头看长长的老街路。彷佛觉得看见了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女孩冒冒失失的在马路上跑,她扎着羊角辫,妈妈喜欢给她编成马尾。她就这样一直跑着,阿越仿佛可以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夹杂着熟识的小镇人的笑声,她穿过阿越的身体,跑过一段段遗失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