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没好气地说，“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刚从医院出来，你也不说关心一下！？”

张小姐仍然同平常一样，瞪着死鱼眼睛对他说，“你不是又骗了哪个小姑娘！？到我这里吵什么架？！“

”我就找你吵架怎么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

”无所谓，你愿意吵就吵呗，我懒得理你。”张小姐一向这么给孔乙己气受。

“ 懒得理我，我那一百九就不还了！”

”爱还不还！老娘还不稀罕这点钱。“

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四块钱，放在超市的前台上，我见他满手是针孔，原来他便在医院没少打针。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我们几个工人的说笑声中，一瘸一拐地走出食堂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了。

到了九月又重新开学，我便又回到张小姐这里兼职打工。

一则我也想赚点零花钱，二则我也想和张老板多待待，三则我也还想见到孔乙己。

这三件事情，哪一件都不可能让我不回到食堂工作。

九月十日这天，张老板合上笔记本，说，”孔乙己还欠我一百九十块钱呢！“

”他欠你的可不止是一百九十块钱。“

”还有多少？“

”一辆兰博基尼。“

”少扯犊子，赶紧干活！“

到第二年的高考，张小姐又说，“孔乙己还欠我一百九十块钱呢！”

我便又说，”他欠你的可不止是一百九十块钱。“

”还有多少？“

”一辆兰博基尼。“

”少扯犊子，赶紧干活！“

到再次开学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时常回想，孔乙己和张小姐说的话，“等我考上HS大学，我一定会很有钱，到时候开着兰博基尼带你去奢侈品店，你愿意要什么样的香奈儿包都行……“

这于别人来说一定是骗人的，于孔乙己自己来说，这未必是骗人的。他说的时候，眼睛一向是放射出极为亮的光芒的。这点光芒，我一直以来是认为真诚的。我向来也只认为，孔乙己虽然太过花心，但对张小姐还是真诚的。

我于是便又想，如果孔乙己不复读那么多年，他会不会和张小姐在一起？

我就又想起那句张小姐说的话，”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孔乙己这样的人，给他一百年时间也不可能买上兰博基尼，因为他并不会靠着谁升迁。之前便有他的一个女朋友说自己爸爸给孔乙己安排了工作，他不肯去，才分手。因为他说，他一定要考上HS大学，然后靠着学历证明自己能买得起兰博基尼。

当然，我想，在孔乙己的计划里兰博基尼之前一定是有座别墅罢。但这也算空想，我确实直到现在未听说孔乙己这样身世的人有不靠岳父、不靠拆迁或者不靠什么来实现的。也当然我没有见过那些有钱人，有钱人在我的世界里是遥远的外星人。

孔乙己最后一次我见的，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像做传销的姿势。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是去哪里做传销了。

写于二〇一七年夏

（另有《伤逝—帝都日记》后文补充故事，敬请关注。）

底稿：鲁迅

改编：天宫复读生

声明：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不惮在高考独木桥上奔驰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