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据真实事件虚构/
铁轨闪着寒光,把深色的大地切成三片。
他把国旗展开,庄严地铺在铁轨上。国旗尺寸有些大,超出了轨道,与大地一样被分成三截。
猛地站起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头晕乎乎的,视野被盖上一片青绿。青绿中渐渐显出一辆绿皮车的轮廓,绿皮车正在铁轨上狂奔而来,鸣笛的声音像猖狂地笑。
甩甩头,向着铁轨的前方看去。没有绿皮车,没有汽笛——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国旗之前,有层层叠叠的黑影把铁轨的锋芒斩断。那些黑影,躺在铁轨上的,是人,都是人......
军队进京去,一定会经过这条线路,所以人们在这里卧轨。若是火车不停——炎热的六月,他打了个寒战,跪下去,把国旗上起的皱扯扯平。国旗的一角冒出根线茬,他拉住线头,想把它扯断,可是线却越扯越长了。他便不再用力,两根手指捏住线头,细细地看。
一个哈欠。恍惚间,他看到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光忽明忽暗,他手上正拿着针,缝着那面红色的国旗。红旗在灯光的的照射下已成了棕色,好像烈士的血洒在旗帜上,那血已经干很久。
他借了把剪刀,把线茬剪断,又看了一眼国旗。国旗平整地躺在铁轨上,庄严而神圣。不知何时,国旗的两侧也有人躺在铁轨上了。他缓缓地站起,手上握着剪下的线头。远处,许多人正走过来,有的人拉着横幅,有的人挑着食物与水,还有许多人也走到铁轨上,躺了下来。一个小女孩从他身边经过,同样躺在铁轨上。她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红色的花,在铁轨的寒光反射下,变得不再真实。
小妹妹,你头上的花,是不是也用鲜血染红?
他看了看手上的线头,思绪回到了那个昏黄的房间。房间里不只有他,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老母亲,他的工友们......他们都在细细地缝。他们已经缝了一夜。母亲的眼睛已经花了,可她不愿去睡,陪着他们,要把国旗缝好。
“儿啊,我只有你一个孩子。如果军队不停,我该怎么办啊。”
“妈,你放心好了。只要卧轨的人足够多,他们就不可能不停。”
“他们都敢把军队调到京里......这件事保不住啊。”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那么就看着这面国旗吧。以后你便知道,真正爱护它的到底是谁,而践踏它的又到底是谁......”
一阵风吹来,他沿着铁轨向前走去。已经又许多人躺在铁轨上了。他跨过铁路,走到铁路上躺着的第一个人之前,躯体微微地发颤,坐了下来。
如果那铁蹄真的要碾过来,那就先从我身上碾过吧。
他躺下来。铁轨与鹅卵石硌着他的身体,他不在意。又有几个人走来了,躺在他之前。他没有理会,只是盯着太阳,把那根线头举在阳光下,喃喃自语。
在这京沪线上,我们的血,也可能与四十年前那些烈士的血一起,把国旗染红吧......
汽笛声——
血把国旗分成三截,也染红了国旗上那颗最大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