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挂钟“咚咚”地敲了三声,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吕海铭摘掉老花眼镜,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睛,自从过了六十,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盯着看一会儿文物,竟然头晕目眩。
他干脆停下来,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自从昨天见到那张照片,他的心里就再也无法平静。三十年了,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它,再也不会想念那个人,但他错了,思念从未停止,每一次想起都依旧痛彻心扉。
他的眼泪从混浊的眼睛里涌出,他一把抹掉,这辈子都不可能心安,吕海铭深深地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国画上。那是一幅山水,泼辣的笔锋、大胆的构图,行云流水间酣畅淋漓,看到它的人无不被其震撼,直觉上那飞泉、那流水、那山风、那云彩就要飘忽而出,生动间充满力量。这幅画是吕海铭的至宝,跟随了他一辈子,这幅画也是对他的惩罚,将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画已经显得有些旧了,落款处一排蝇头小楷,“赠吾兄铭,山高水远,涌志诚圆,珍重自爱,再见勿念!”落款:落滢山人。
在静谧中坐了好一会儿,吕海铭终于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把手放在桌上的办公电话上,拿起话筒,又犹豫着挂上,想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再度拿起,手指头一下下地按着键盘,好像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电话的另外一头响了起来,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师兄吗?”吕海铭哆嗦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是我,玉珏出现了……”
本来平静的女人声音突然变大,“你说什么?”
“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昨天下午来了一位警察,给我看了两张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哪一块?”女人的呼吸声音越来越急促,追问得很急。
“雄珏,我看得很清楚。但只有照片,我用手机拍了下来,一会儿发给你。那位警察嘴很严,只大概说,玉珏被人偷走了,就在银锭桥。她们也没有任何线索。”
“丢了?怎么会这样?陈屹严出现了吗?他的身手那么矫健,怎么会被偷?我……你……”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你别急,那位警察没有说具体丢东西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知道。”吕海铭话语中有明显的反感。电话另一头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语气恢复了平静,竟有些冷淡,“师兄,我们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还放不下心结吗?”
“都是因为他,婉滢才那么悲惨。过去了这么久,他回来干吗?婉滢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吕海铭终于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他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啊!和我有什么两样?我之所以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你或许还想见他。问问洛洛吧,那个警察是她介绍来的,姓顾。”
电话断了,女人还一直拿着话筒,任由忙音一直“嘟嘟嘟”地响着。这个电话的信息实在太过复杂,女人心里一团乱麻。她想了好久,终于挂上电话,走进卧室最里面的衣帽间,拉开一排柜子,从后面翻出来一个隐藏的小抽屉,拿出一只手机。开机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电量还有一格,她熟练地按了几下,拨出了一通电话。电话响了整整十声才被接通,“有一块玉珏,我发图给你,被人从银锭桥偷走,找到它,按照市场价买下来,要不露声色,明白了吗?”电话那头一个人低声说了两个字:“明白!”电话随即被挂断。女人靠在柜子上,觉得自己就快要跌倒。
她干脆坐了下来,痴痴地捧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并不算清晰的翻拍照片,女人眼睛并没有盯着屏幕,而是游离在更衣室昏暗的灯光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再次按亮了手机屏幕,直接点开通讯录,拨通了那个最常用的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hello,妈妈大人,有何指示?”电话那头一个年轻女孩故作姿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洛洛,我听你吕叔叔说,你介绍了一位姓顾的警察去找他帮忙,是吗?”女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故意装作若无其事。
“是啊,就是小玥,我也不清楚细节,好像有个大学生丢了什么玉,小玥想了解一下那个玉的价值。”女孩儿有点奇怪,“怎么了?您问这事干嘛?”
“哦,也没什么。那块玉珏好像和我一位故人的很相似。你说是个大学生丢的?也许我弄错了。没事儿,你忙吧!周末记得回家,我们一起去看房子。”
梅欣洛挂了电话,歪着脑袋想事,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条短信。她打开一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