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尚有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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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的一个清晨,忽然被一串手机铃声惊醒。我一把抓过来,看到屏幕上闪现出朋友的名字,心里不由得就一紧。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朋友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母亲走了,舍不得一切还是走了。我打现在开始,是没人疼的人了。天底下最真心最疼爱我的人永远离开了。”她嚎啕大哭,翻来覆去地重复几个词:“我亏欠了她,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尽一点点孝心哪。她把一切关爱倾注到了我们这些儿女身上,我枉做了她的孩儿啊。”

朋友和我一样,都过了不惑的年龄。整日里忙工作,忙自己琐琐碎碎的事。我们对儿女的教育还卡在崎岖不平的路上,一颗心自然向下一代倾斜。自古高处的水往下流。如果不是很在意的话,往往顾下顾不了上,真的会错失或者缺失对上一辈的关注。有时候一不小心,就把逐渐年迈的父母对我们一如既往毫无保留的好与爱,看成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理所当然的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拿不出零头来与他们共处。事务繁忙是我们的共同借口。

一旦不测来临,即使你哭得如何顿足捶胸,如何呼天呛地,也不可能换回可以弥补自身心理不安的片刻时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错过了的遗憾会终身陪伴你,噬咬你的灵魂。

我的脑海里迅速呈现去年去看望她母亲的场面。灰蒙蒙的天空下,老人家站在村口,柱着一根拐杖,眼巴巴地看着唯一延伸进村的小路,她很不起眼地站在一株楝子树下。待我们下车时,笑意便爬上她的眉梢。虽然皱纹堆积瘦削泛黄的脸上难掩病容,但她的精神还很好。一手牵着她女儿的手,一面与我们寒暄打招呼。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们表达歉意和谢意,领着我们回家。

看得出我们的到来让老人家非常兴奋。她指派女儿招待好我们后,一头就扎进了厨房。我们私下问朋友老人家是否知道自己的病情特别严重。朋友说应该不知道吧,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不敢告诉她。吃午饭的时候,老人家不停地帮我们拈菜,介绍这些家常菜的优点,劝我们大口地吃。时不时地说下朋友年少时的往事,引起我们会心的笑声,她慈爱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事后我常想,全世界的母亲看着后辈人享受自己烹饪的美食时的骄傲神色,怕不都是这种相似的样子吧。

返程的时候,坐在车上,朋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白玉手镯,低着头落寞地把玩。那是老人家在她临上车时从手上褪下来硬塞给她的。朋友眼泛泪花,抚摸着手镯,似乎那件老玉器上还存有母亲的体温。这一刻我们所有人都明白,老人家应该是清楚自己的病情的。她只是在用她的方式在无声地与她依恋的女儿告别。

我转身看向后面,透过明亮的车窗,看见村口的那株苦楝树下,朋友的老母亲还站在那里。灰蒙蒙的天空下,她看着我们的车渐行渐远,如同标杆一般立在故乡的地平线上。我想老人家的心此刻也会像我们一样地刺痛,这种见一回面便永远少一回面的苍凉感觉,让我们深感世事悲凉。推人及己,这一幕场景死劲锤打我的内心,让我们警醒。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弥补不了的遗憾。多尽孝道,不要让父母总是为自己操心,闲时多想想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带去的食物与金钱,那些身外之物并不是子女表达孝顺的唯一方式。比起这些,他们更需要子女的陪伴与膝下承欢,因为子女是父母最深的牵挂。

朋友的母亲离去了,这天下间便再也不会有人能给予她如此盛大、永无止息的爱和恩慈,再也不会有人会这样心甘情愿、只为她笑逐颜开而不计得失辛苦的劳作。望尽天涯路,再也不会有人立在故乡的村口等她回来道家长里短了。母亲在,她还是一个可以聆听教诲的小孩 ;  母亲不在,她永远只有做老人的份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永远是娘的心头肉。这些朴实的话说说而已,而真正有所体会,基本上是我们已经结婚生子之后的事了。世界上每一位母亲都是一样的,吃苦耐劳,细心仁爱,伟大而慈祥。

另一位朋友,母亲一个人生活在乡下,八十岁了,身体还硬朗。朋友带她到小城里来与儿孙们住在一起。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向朋友诉苦,身上到处都疼。无奈只得又让她回乡下居住。她养鸡,种菜,锄地,打扫房子院落,人还一天比一天精神。朋友时不时地带些城市里的水果下乡,或者专程在饭店里炒几个母亲爱吃的美食,回乡下与她分享。

昨天他在朋友圈里晒了一幅图片,让我们的心情一下就温暖起来。图片里,朋友和老母亲分坐在床的被窝两头,母亲歪着头看电视,一脸的笑意。他低下头边看手机,边给老母亲剥桔子。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红尘俗世,在被太多功名利益蒙蔽双眼的当下,着实应该放慢些脚步,及时去关心身边的双亲。牢牢拽紧他们的衣袖,以免脱离我们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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