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支部书记
令人感激的是第二天早上,师傅竟然把我抢大捶的事在开工会上说了出来。
陈工长先是一楞,显然是一副极不放心的样子:文弱弱的小李子能打十八磅大捶?
过了好一阵,工长才对师傅关切地说道:“小心他闪了腰”接着又加重了一句:“学徒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说完,他紧绷着的脸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分明是既感到突然又感到高兴。
师傅们齐刷刷的或用惊奇或用赞许的眼光盯着我,李平关心的说道:“手要抓紧,小心甩出去”;庄师傅赞许的嚷道:“好小子!吃得苦”…
师傅们的关心和肯定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反倒像犯了错误一样低拉着头,双手不停的摆弄着工作服上的扣子。
有时候,人面对这个情境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无言以对,只能选择避开众人火悚悚的目光。
其实对我来说,无非是想尽早学门技能,干什么吆喝什么,既然干了这一行就要能够拿得起,不给别人说闲话。
再说这跟当年上堤挑土,风晒雨淋,起早贪黑,忍冻挨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另外我一个农村青年能够成为铁路工人,月月有工资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好好的干!
那个年代,看到同事得了表扬、有了进步或者家里出了什么喜事大家都会由衷的感到高兴和前去祝福,甚至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当年有一句口头禅,叫做幸福共分享,师傅们对我这点小小的进步,纷纷给予点赞显然是受了这个的影响!
从此,他们不再认为我是一个白面书生,班组的一些杂活,比如领洗手的柴油,棉丝,到工具房换这换那甚至到燃料车间拉煤烤火…工长总会安排我去做。
他出去干活也喜欢带着我走,我都乐此不彼,俨然成了一个受人喜欢的人。
班组政治学习念报纸的任务也交给了我,这是我的强项,高中毕业到生产队,汤菊英小队长就曾吩咐我干过这个。
声音宏亮,吐词清楚,尽管我每次都努力压低着声音,但我们班组只要一搞政治学习,我那读报声隔好远好远都能听得到。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还可能是工长向车间作了汇报,反正是有人在背后说了我的好话。
一天下午,陈工长交完车回来对我说:“书记,叫你去”,我一楞,诚惶诚恐,领导找我有什么事?
工长见我呆欲木鸡般的既不吭声又不移步,便笑笑的说道:“是好事,快去”,“嗯”我这才颤颤惊惊的向车间走去。
书记见到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方格纸交到我手里后直接了当地说:“交你一个任务,帮支部写一份总结”
没等我表态,他一五一十的向我介绍起支部所做的一些主要工作以及他的写作思路。
我边听边记,等书记说完了这才抬起头生硬的回答:“好的”接着二步三步的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其实书记,主任那时沒有专门的办公室,车间在二楼一间大房子内面摆了几张办公桌,六七个人在一起办公。
一路上心情异常的兴奋、畅快,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信任,好像接受了一项神圣的任务。
那个年代,只要有人找你做事,请你帮忙或者是仅仅来跟你打一个商量就会觉得是被人看得起,受到了抬举,要激动好久。
回到宿舍,按照书记说的写了起来,说是写总结倒不如说是整理刚才所做的记录,尽力回忆起书记说的每一句话。整理完就是一篇有血有肉的文章,读起来倒还朗朗上口。
先打草稿再一笔一划的抄到方格纸上。一张方格纸300个字,只要是出现涂改或抄错,我都要废掉重来。
不知抄了多少遍才把这总结交到书记手上,他接过来扫了一遍,既没说好又没说要改动,只是说了一句:“辛苦了”。
我撒腿回到班组,心呯呯直跳,心想书记肯定是不满意,不由得胡思乱想了好几天。
可事隔不久,大概是到了十一月份的一个下午快要下班的时间,隔壁制动组的肖英宏,机床组的王立平到班组找到我说:“车间打算要你当修配团支部书记,你愿意吗?”
“愿意!”73年读初中时,我就在松树中学当过校团支部书记,便不加思素的回答道。原来他俩是团支部的正付书记,肖英宏想让贤给新分来的这批年轻人,党支部打算叫我来顶替他。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书记安排我写总结其实是在考验我。如果他自己动手写也不至于要花这么多力气来教东教西,霎那间一股温热的情绪涌上心头。
打此以后,书记就成了我终生的榜样。尤其是面对下属要教方法,教思路,看作风,当时书记看中的应该是我通篇稿子沒有一处涂改,方方正正的。
接着,当天晚上在机床组召开的团员大会上,通过选举我当上了团支部书记。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职务决定了我的终身职业,走上了一条充满艰难的政工之路。
命运总是这么有趣,往往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成了你的漫漫人生,冥冥之中连你自己都无法想到!
当年春节回到家里,把段团委给我的任职批复拿给爸爸妈妈看,他们高兴得合不拢嘴,还以为儿子当了一个好大的官。
第二年的3月份,接到通知到湘乡参加团干培训班,有幸认识了当年在娄底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陈维明,马志,刘庆龙,高鹏飞,朱达权,刘湘飚,陈健,张玉鲁,杨建湘…
这是一批聚在一起喜好争论的年轻人,关心的都是大事大非。
特别是有机会,接近了段团委书记马志。他瘦高瘦高的个子,风度翩翩,一双眼晴炯炯有神,浑身上下洋溢着青青的气质。
与人争论时,他从不起高腔,慷慨激昂,也不面红耳赤,只是轻声细语,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