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病情日渐加重,我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活在疼痛中,痛的太累了就昏沉入睡,睡不了一会又痛醒过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年后人瘦的皮包骨,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多。
父亲捧着饭菜进来,等下几乎原封不动的拿回去。看着父亲转身离开的背影,看着他用手擦眼睛,我眼泪也随之而动:父亲从不说苦不说累,他常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如今却为我流下眼泪!
连续几天没吃过什么东西,母亲给我煮了鸡蛋,劝我多少也吃一点,我推不掉就勉强吃了两口。
有一天半夜,我模模糊糊觉得有人进了房间,睁开眼睛隔着蚊帐看见母亲在默默的擦着眼泪,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静静的看着我这边。我马上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不想他们看见我流泪的眼睛,就当我没醒过来。
这段时间姐姐哥哥妹妹他们很多时候一起回来,而且回来的很频繁。我好奇的问他们怎么现在那么有空回来了?不做生意了吗?他们说想回来玩玩。我回想不对啊,没道理一个月回来几次呀,往日都是几个月回来一次。
又一次迷迷糊糊的听见母亲在我床前神叨着:“你要走就走吧,走了之后别来害你哥哥嫂子侄子侄女们,也别去害你姐姐妹妹。不管怎样你别怨恨他们,这一切都是你的命、、、、、、”
我一边听一边流泪,却不敢发出声音。我心想我怎么会害他们呢,他们都是我最爱最心疼的家人。此时我才明白我距离死亡不远了,原来哥哥嫂子姐姐妹妹他们频频回来是为了多见我一面。
终于有一天凌晨,我的身体没有了知觉,我感觉自己要走了,于是叫来父亲说我要走了,我变得好轻好轻。父亲闻言抱我出厅,然后急急忙忙冒着寒风细雨去找医生,等医生来了看了一会就拉父亲出去说话,我看见父亲进来时悲伤的神情,我知道那是医生叫他准备后事了。
我想我终于解脱了!我终于不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了,我心里真的好轻松,就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己死去。偏偏这时候,知觉又回来了,可我还是在安静的等到死神带我走。
天亮了,堂嫂过来给我换漂亮的衣服,煲了粥喂我吃。
一天、两天、三天、、、、、、来看我的人络绎不绝,而我排了几天淤血后居然越活越精神。
一个月之后,父母看我已经脱离了危险就又把我送回房间。
回到房间后我跟自己说我既然这样都死不掉,那我就不死了,我要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舒服一点。从此我拿起李广如留给我的针灸学认真的看起来,从此我天天用艾条给自己治疗。
我打不着火就让我父亲帮我把艾条点燃,我的艾用完了就让父亲去给我摘回来。父亲把艾草摘回来晒干再用手工搓出艾绒来,艾绒搓好了再帮我卷成艾条。通常一大堆的艾草只能搓出一斤半斤的艾绒,而我一天要用几条艾条,因此很耗艾绒。附近的艾草摘完就去远处摘,我用多少父亲给我摘多少,从不间断,也从没听他说过半句怨言,甚至不乐意的神情都没有。(父亲这样给我搓艾绒一直持续到我结婚后做了珠绣代理没时间艾灸为止。)
就这样,慢慢的我的关节不痛了,不管是手还是腰还是腿,都不痛了。
可我还找了我同学和朋友给我买中医药方面的书回来给我看。从此除了艾灸,我还给我自己开药方,让父亲去给我买药熬药。
不管我开的什么药方,不管方子的药有多难找齐,也不管方子花多少钱,父亲都一概不提。他只管隔两天踩自行车到几公里外的镇上去给我买药,因为我一次最多开三天的药。药买回来了给我熬,我说一天熬几次就几次,熬好了倒出来等温度合适就拿给我喝。我说要买中药泡药酒他就买中药买酒按照我的方法给我泡。
因为他从不提药有多贵缺钱之类的话,问他药费他只说你别管多少钱,这都不是你操心的,总之你要买什么尽管说。于是我也肆无忌惮的想开什么药就开什么药,完全没把钱考虑进去,也没考虑什么经济能力。那时候我的思维里没有缺钱的概念。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双手和身体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原来不能翻身的我也可以左右翻身,父亲的脸色也好多了。
身体渐渐好起来,我又闲不住了,闹着要打毛衣,父亲也不阻拦,随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于是我找人帮我买毛线,凭着12岁时在堂嫂家看过的《家庭日用大全》里面打毛衣的基础针法的记忆,慢慢的打起毛衣来,可是那本书只教了起头、结尾、加针、减针、元宝针等几种基础针法,别的都没有。于是整件衣服的大小样式、如何开袖口开领子等全是自己凭想象编织出来。
当我编织好第一件衣服之后,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后来其他人看到我侄女穿着我打的毛衣出去,大家都赞不绝口,纷纷到我房间来让我教她们打毛衣或者织围巾。于是我又多了一些消费,买毛线和编织的书籍。那时候尽管我还躺着不能动,可也一下子让村里的人震撼了。
终于有一天,我感觉我有很强烈的想要坐起来的感觉,于是我尝试自己慢慢的在床边坐起来,没想到我成功了!我激动的都快要欢呼起来。
五年了!从不能走路到卧床不起整整五年多,没出过门口没见过太阳了,如今终于又能坐起来了。
自己尝试过几次之后,一天我堂嫂来看我,我叫她推轮椅给我我要坐起来,她也喜出望外。
从此我过上了轮椅生活,从此我活在阳光下。
从此我过上了轮椅生活,从此我活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