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野先生为何记不得鲁迅
近日,跟孩子们一起学习《藤野先生》。
时隔二十多年,鲁迅依然深深地怀念着藤野先生,先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鲁迅先生的心里扎下了深根。
二十多年了,鲁迅回忆起与藤野先生交往的一幕幕,依然历历在目:
“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们不得不惊讶,二十多年之后,鲁迅依然记得他和先生交往的一幕幕,包括每一次的语言,抑扬顿挫的声调,甚至先生的神态“和蔼”“高兴”“叹息”“悲哀”都如在眼前。
学生和我都被这份浓浓的深情感动着,深深感受到藤野先生在鲁迅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以及鲁迅先生对藤野的深情。
学习课文的同时,我告诉孩子们,后来藤野看到了鲁迅的这篇文章。你们猜测一下,藤野先生对鲁迅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生1:藤野也一定会深深怀念着鲁迅先生。
生2:藤野一定记得鲁迅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生3:藤野也在苦苦打听鲁迅的消息,但是没有得到。
......
孩子们的反应如出一辙,那就是被鲁迅怀有深情的藤野,也一定会对鲁迅怀着同样的深情。
于是,我把藤野写得一篇纪念鲁迅的文字读给孩子们听:
“因为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所以记忆不是很清楚。”
“那时我在仙台的空崛街买了房子,周君虽然也到我家里来玩过,但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了。如果过世的妻子还在世的话,或许还可以回忆起一些事情。”
“周君临别时来我家道别,不过我忘记这次最后会面的具体时间了。据说周君直到去世一直把我的照片挂在寓所的墙上,我真感到很高兴。可是我已经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把这张照片赠送给周君的了。 如果是毕业生的话,我会和他们一起拍纪念照,可是一次也没和周君一起照过像。周君是怎样得到我这张照片的呢?说不定是妻子赠送给他的。”
孩子们听完这篇文字,很是惊讶,顿时班里一片哗然:“怎么会这样?怎么能不记得鲁迅呢?”“藤野怎么能这么没感情呀?”“鲁迅那么怀念先生,先生居然不记得他,太不可思议了?”
......
一阵激烈地交流之后,孩子们静下来了,把目光齐刷刷地指向了我。他们在等待着我的解答,等待我把谜底揭开,等待着我把他们内心的谜团解开。
看着几十双亮晶晶的眼睛,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但,我不急于揭开,想让他们自己去品味,我问孩子们:
“孩子们,你们猜测一下,藤野先为何对鲁迅印象不深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七嘴八舌的猜测开始了。
生1:因为时间比较久远了,鲁迅1904年在日本学医,而藤野看到鲁迅的文章已经是1937年,三十多年了应该忘记了。
生2:因为藤野先生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
生3:因为藤野教过许多学生,从课文来看,藤野先生工作认真严谨,对学生认真负责,他可能对许多学生都是这样的,鲁迅只是他学生中的一个,他不记得也属于正常。
生4:藤野先生对每一个学生都很负责,都很认真,他不会记得他对谁特别好,也不把对学生的好记在心上,这正体现了藤野先生的品德高尚。
......
孩子们很厉害,在这样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答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们心中的谜团慢慢被揭开了,迷茫的眼神变得澄澈清晰了。
是呀,年代久远是其一,年纪大了是其二,先生教过的学生多是其三,先生对许多学生都那么认真负责,怎会记得其中一个呢。
我说,孩子们,老师也当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师。我教过的学生也有成百上千了,老师也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特别差,学生的名字很快就忘了。
因为老师的心里的空间很小,空间里如果只记得以前的学生,就挤占了眼下学生的空间,那是不负责任的。老师要对她教过的每一个孩子负责,为他们的人生之路奠基。
所以,老师的心里在不断地进行着“断舍离”,尽管每一次离别都是一种痛离,但是必须这样。老师与每一届孩子的分离都是用眼泪挥洒,但是,擦干眼泪,他(她)还要带着微笑迎接他(她)的下一届孩子的到来。
所以,如果多年以后再见到老师的时候,你说“老师,你猜猜我是谁?”
对不起,老师会让你失望的,她可能会在脑海里搜索半天也找不到你的名字,这是不是就代表老师对你的不重视呢?不是。在老师的心里,每一个孩子都很重要,在他(她)当你的老师的时候,他(她)做到了认真负责,无怨无悔就够了,他(她)不会记得对你的好。
孩子们,藤野虽然不记得鲁迅,但是,我能理解这是一位高尚的老师,这是一位工作认真负责的老师。他无愧于每一位学生,我们应该敬仰他。
所以,当多年以后再见到老师的时候,别让老师“猜猜我是谁?”而是跟老师说“老师,我是您的学生某某。我很感谢您!”
孩子们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