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如期举行,因为这不能明说的变故,太常寺和鸿胪寺上下都快人仰马翻。这届的太常寺卿刘敦是个妙人,传闻师承左慈,未及而立,星象占卜之术却已是让人望尘莫及。平生有三好,好易好酒好美人,自诩风流,常常流连于烟花场所。一个月前在环采楼喝多了酒,为了个美人把滕氏侄子的腿打折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说起来都上不了台面,滕氏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皇上问罪起来,认个错罚点奉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那时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尤其是红颜知己,不能在美人面前跌份儿,梗着脖子就是不认,皇上一怒之下差点罢了他的官职,左右劝了良久才改为罚了三年的奉。
这美人也是性情中人,知道后感动异常,第二天就拾掇了所有的家当跟老鸨自赎,转身敲起刘府的门表示愿意以身相许来报这知遇之恩。然而还是来晚了一步,刘大人病了,所以拒绝见客,美人一听急了,忙关心起恩人的身体状况。门童支支吾吾难以启齿,其实刘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家大人这是老毛病犯了,相思病,以他家大人的名声在这建业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这回有点来势汹汹,而且更难以启齿的是这回的正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妪。
说起来这老妪也不是普通人,东吴有八绝,郑妪善相,刘敦善星象,吴范善候风气,赵达善算,严武善棋,宋寿善占梦,皇象善书,曹不兴善画。老妪姓郑,精通面相又能跟他并列八绝,自然不是普通人,但是美人还是没法理解刘大人的审美,脑中天雷滚滚,她先是怀疑了一遍刘大人的三观,又怀疑了一遍自己的三观,一跺脚,扭头回了环采楼。
后来刘大人就声名大噪成为了与众不同的标杆,郑老太太家的门槛也差点被看热闹的人碾平,但对着这满脸的褶子,即使有心也夸不下去,郑老太太不堪其扰,无奈之下回了老家菰城闭门谢客。
此刻,本应忙碌的刘敦却在尚府的小院里喝的东倒西歪,一人一狐聊的手舞足蹈,有时候紫衣的公子差点怀疑他能听懂青玉说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说的唾沫横飞口干舌燥,一个眨巴着眼镜听的津津有味。
他又灌了一口酒,满脸嫌弃说道:“那些凡夫俗子,眼里也就只能容下些庸脂俗粉,我跟你说小狐狸,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是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秋水为姿。她不需要动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间就让人神魂颠倒,那些蠢货怎么懂欣赏。”仿佛骂一句蠢货还不够解气,又呸了一声道:“都是些有眼无珠的蠢货。”
青玉怔愣的点了点头,还是没办法把他口中的美人和城外六十多的老太太联系起来,只是单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蠢货。刘敦以为找到了知音,激动的又把脖子凑了凑,鼻子都快对着青玉的鼻尖,刚想继续倾诉,青玉已经被人拎走了,刚才还端坐一旁的紫衣公子潇洒的给他留了个背影,淡淡道:“我喝醉了,送客。”
刘敦揉了揉眼睛,看他步履稳健,哪里有半分醉态,喝醉的好像是自己吧。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还是回家睡觉。